第53章 9-6

安慧果然大病了一场，三天后才勉强能坚持着去咨询公司上班。这三天安慧没有惊动任何人，就自己在家安静地调理。安慧现在早已不是3年前的那个安慧了，先生这么多年一个人都能过来，安慧相信她也能做到。

安慧现在住的地方，本来是中介朋友代理的一个精装修拎包住的长租房，经过中介朋友跟房主反复恳求，房主最后才勉强同意了短租。短租的条件是，一旦房子签了长租合同，短租的人必须马上搬出来。安慧现在用的铺盖是家政姐妹们帮忙同步代购好的，安慧临时居住暂时还不需要太多用品，她只是委托兼职会计单位的IT方面的同事帮她选购了一部平板电脑。

这3天，安慧除了吃饭睡觉用药外，就接着记录续写小说。这3天很平静，唯一接到的一个能让安慧立刻心跳加快、激动不已的陌生电话，结果还是快递打来的。不过还好，快递件总算还是跟先生有关。快递包里是一个信封，信封上写着“慧灵旗”三个字，安慧认得那是先生的笔体。信封里面只有一把系着龙王宫专卖的红绳的金钥匙。金钥匙不是圆柱体长棍型的，而是比信报箱钥匙长一些的那种平片型的。虽然钥匙也是24K99.99纯度，但体积不是非常大，价格也就不会特别高。看来钥匙的真正价值含义，还是在信封的3个字上。

安慧经过反复斟酌，得出这样结论。首先钥匙肯定象征灵旗。然后大小姐乳名里有一个慧字，安慧学名里也有一个慧字。要是留给安慧的就不用邮寄，安慧打印完书稿回家就能看到。要是留给大小姐的，虽说不是价值连城的稀世珍宝，但明目张胆地留在床头柜上，还是存在着一点不安全的诱惑魔力，邮寄转交倒也说得过去。可是大小姐不可能知道有关于灵旗的一说，那先生的信封上为什么还会出现灵旗两字呢？到底这把钥匙是要留给谁去开什么门呢？安慧最后决定，不管钥匙最终是留给谁的，都等大小姐去处理。她相信大小姐跟先生心有灵犀能破译灵旗密码，毕竟在大小姐的身体里先天就灵动着先生的慧性。能摇动灵旗的从来都不是神力，而是慧根。如果安慧这个决定正确，那就证明安慧也有慧根。

3天后的安慧，已经坐在咨询公司的写字间里开始工作了。她说不清自己是不是受到了大小姐9月份就去留学的影响而选择的这个行业，反正她在心里暗暗发誓，一定要在3个月内精通全部业务，做到业绩前名。

安慧从上班这天开始，她就把金钥匙、小说U盘和系着领带的书装在背包里随身带着。她认为这其中任何一样物品的意义，都不是出租房里的其他东西所能堪比的。同时，安慧也坚信先生的事是不会就这样平平淡淡地完结的，那会让波澜对不起大海。因为大海即使追求静水深流的时候也不排斥潮起潮落。这是一种道法自然。事实也是如此，凡事都跳不出因果二字。就在安慧上班的第一天快到午休的时候，安慧的电话响了。这是一个陌生的号码，号码的归属地显示为四川成都。天府之国的电话铃声，彻底惊碎了安慧最后的一点希望。

安慧的心跳骤然加快，她不顾一切地以最快的速度在第一时间里按下了接听键，就好像这个电话已经让她等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她不知道电话里将有什么事情发生，她只知道不管将会发生什么事情，她都一直在急切地盼望着能接到这个电话。电话接通后，电话两边反而都是一阵长久的沉默，就像是两个都有慧质的人在用兰心不宣而照。最后还是安慧先开了口，她无比温柔地含泪叫了一声：

“大小姐！”

“大小姐？”显然电话的另一头很惊讶。

“先生规定我这么称呼你。”安慧解释道。

“先生？”这回电话的另一头更惊讶了。

“先生就是你的父亲，先生也是我对师长的敬称。”对大小姐这回的惊讶，安慧必须得解释清楚。否则，这个电话很可能立刻就会成为绝响。

电话那边又是一阵沉默，安慧一时也不知道应该再说些什么合适，只能忐忑不安地等待着。

“我到物业取钥匙时，是物业管家红玉主动提到了你，并给了我你的电话号码。我想见你。”电话另一头的声音再传来时，已是异常地平静。既不是命令的语音，也不是恳求的语气，更不是商量的语速。就是那种想见你，才见你的平平淡淡的口吻。

终于，安慧还是等来了令她欣喜和满意的结果。她在心里说，大小姐必定还是大小姐，高冷的背后是柔软的内心。突遭变故百结莫解，尚能如此已是难能可贵。大小姐果然是一如先生所盼，未来可期，不会是鱼池所能困住的蛟龙。安慧也尽量平静地说：

“我也一直在等你。我把地址发给你，半个小时后我下班见。你到了就说是安慧请来的客人就行。”

“谢谢你在等我！”

“也谢谢你想见我！”

安慧接完电话先发出地址信息，然后从内部通讯录找到号码，给一楼本公司的水吧打电话，告知等下会有客人来找安慧，请帮忙接待一下。接下来安慧迅速地认真思考了一番后，作出了一个超乎寻常的决定。她拿出小说U盘插进电脑，快速地打字编辑起来。今天来上班之前发生的故事，都早已经在出租屋养病时就补充到了小说U盘里。今天到单位后只是介绍熟悉了一下各个部门和各位同事的情况，明确了工作的分工和安排。这些对于小说来讲，可以套用乏善可陈来形容，简要带过即可。刚才大小姐的电话才是重点，但内容不多，不用5分钟就能记述整理好。

安慧决定，先不跟大小姐见面，只把金钥匙和U盘委托水吧工作人员转交给大小姐，让保姆的故事到此结束。安慧潜意识里已经感觉到，大小姐刚才的电话，已经拉开了下一篇故事的序幕，而下一篇故事的编剧和导演都是大小姐。接下来的故事已经不再需要安慧去写，而是安慧只能被动地等待着，等待不得不进入被大小姐安排好的故事角色------

大小姐拿走慧灵旗信封和U盘后的第3天，还是临近午休前，安慧的手机又显示出四川成都打来电话，这次的屏幕上也多出了安慧存储标记的大小姐三个字。安慧接通电话后还是先沉默。因为电话是大小姐先打过来的，安慧不知道大小姐看完U盘后的情况。虽然安慧很想问问大小姐现在好不好；很想告诉大小姐她好想见上大小姐一面，给大小姐一个拥抱；很想跟大小姐说一声对不起，她没打110------但这些内心的想法只能暂作沉默的等待。

“我想见你。”这次是大小姐一接通电话就先开的口。

“我也想见你。”安慧非常激动，她觉得这五个字足以代表了一切。

大小姐在电话里接着说：

“还是半小时后在老地方。”

安慧立即满口答应，并稍有歉意地补充说：

“好的，这次我一定按时在老地方等你。”

通完电话，安慧立即下楼去水吧提前等候大小姐。先生日日夜夜心心念念的爱女慧回来了，安慧要送给大小姐一个最热烈的大大的拥抱。此刻，安慧千言万语一样的心情，早已都化作了她归心似箭一般的脚步。

安慧来到水吧门前时，上次她委托转交U盘的那个帅小伙员工正巧也在门口，就像来等安慧似的。帅小伙看到了安慧就直接说：

“那个漂亮女孩已经走了，我刚才就是在送她，这是她留给你的。”帅小伙说完把手里的一张纸递给安慧。

安慧刹那间有种从高楼坠下的感觉，这次又跟大小姐失之交臂了。安慧一边跟小伙子说了一句：“谢谢！”一边就站在门口焦急地先看纸上的内容，小伙子则站在稍远处也没离开。

安慧大致浏览了一下，这是大小姐制作的一份授权书，中心意思就是安慧同意将小说的出版刊登权、稿费定价代收权，以及可能的影视制作编剧转让权和转让费等所有相关事宜全权授权委托给大小姐代理。对于安慧来讲这不是任何问题，她不加思索地拿出笔，把授权书附在门玻璃上，在授权人处签上了她的名字。安慧一边把那页纸递给帅小伙，一边问道：

“大小姐还留下了什么话没有？”

帅小伙一边摇手一边跟安慧解释着：

“这种签过字的我就不敢再代收了，而且那个漂亮女孩也没有说过她一定会回来取。她临走前只是留下了一句话给你，说有缘自会相见。”

安慧听完禁不住笑了。大小姐竟然成了第二个先生，能够预料到安慧一接到电话有可能会马上就下楼，而设计好了提前量。上次安慧失约，这次大小姐失陪，虽然都各有苦衷，但也算找齐了。大小姐临走又留下一纸悬案，是在学先生留在电脑里的小格式刷，刷安慧有没有摇动灵旗的慧脑么？呵呵，这个大小姐，当真是满腹学问少年老成，足见后生可畏啊！稍作思考，安慧拿出手机拍了一张授权书的照片，然后用彩信发给了大小姐。她不能贸然去加大小姐的微信。而且这份授权书只不过是个未经公证的君子协定，是否是原件可能也没那么重要。发完信息，安慧才发现那个帅小伙笑呵呵地仍然站在那。安慧刚想跟帅小伙说话，安慧的手机响起了短信息的提示音。安慧点开手机一看，是大小姐回复的信息：

“照片已收到。您特别聪明，长得也确实非常漂亮。如果有缘，您的那面灵旗会指引您让我们重逢，再相逢时我会称呼您慧姨。彼此珍重！”

安慧看完信息，赶紧用眼睛四处搜寻。她感觉大小姐就在这附近看着她，否则大小姐的短信里，不会有确实非常漂亮那句话。

“她又走了，这次是真的走了。在你发信息的时候，我才无意中看到了那个漂亮女孩原来是刚上出租车离开这。”帅小伙帮安慧找到了答案，也帮安慧弄明白了帅小伙刚才之所以笑呵呵不走的原因。

安慧回过神来才意识到了帅小伙的口中一句一个漂亮女孩，打趣道：

“那位大小姐真的很漂亮么？”

帅小伙知道安慧两次都没见上那个女孩的面，便认真地跟安慧说：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那个女孩两次来时眼睛都是红红的。但绝对不是有眼病那种，也不是病西施那样扭捏。总之，一点都不影响漂亮，反倒让人一看到她楚楚可怜的样子就心疼。那个女孩长得白白净净的，特别像南方人。可说普通话，个子又高，估计不穿鞋至少都有1米72。所以感觉又有些不太像南方人了。反正就是一身的艺术范，又不像是专门搞艺术的那种人。别看你身上穿的是工装黑西服，但你们两个人的身上有很多的地方都挺像，你俩都能让人产生一种不敢冒犯造次的感觉。”

安慧听完有点惊讶，便不再逗趣，而是认真地说：

“小伙子不但长得帅，还挺有眼光，阅历知识也丰富。改日我请你去一个地方吃饭，说不定那的老板见到你一高兴就收你做关门大弟子了。至于说到那位大小姐，大小姐是一条天上的龙，不会再来我们金城了。你知道我到现在还没有见过她的面，我想见她也得凭她留下的那句话，有缘才能再见。所以最终也只能是由我代替那位大小姐谢过你对她的夸赞了。”

相互致谢道别后，帅小伙回水吧，安慧上楼回办公室。在回办公室的路上，安慧才开始梳理复杂的心情。慧姨两字无疑是最令安慧激动的。大小姐竟然能做到不怪她没有打110，而且大小姐已经接纳她了。安慧一想到这两件事，简直就像又见到了先生一样地温暖亲切。可是，再想到红红的眼睛时，安慧的泪水也流了下来。安慧没乘电梯，步梯没有人，也不用在意妆会花。她只想在心里跟大小姐真诚地说句对不起！慧姨还不是一个称职的管家，慧姨应该违背一次先生的意愿，慧姨应该独立自主拨打110电话。这一刻，安慧更加坚定了那个一生的决定，她要给大小姐当一辈子称职的管家。既然不能还大小姐一个父亲，那就代先生疼爱大小姐，陪大小姐满世界各国飞。安慧想，也许跟先生回家的那一刻就已经注定了她一生的管家命，也许这就是她选择到出国咨询公司上班的潜意识原因。总之法乎自然吧！那何日才能有缘相见呢？安慧马上想到了那句灵旗指引重逢的短信内容。难道大小姐已经破译了“慧灵旗”的密码？是的，安慧恍然大悟。冥冥中先生早有安排，先生的愿望跟安慧的决定不谋而合。慧灵旗的邮寄转手过程是有深意的。慧指大小姐，钥匙交给大小姐没错。灵旗寓意钥匙，大小姐再把钥匙交回安慧的时候，就是安慧心有灵旗的时候。既然大小姐已经明说让灵旗指引慧姨相见，那就是在大小姐的心里已经交回了钥匙。钥匙是什么？钥匙是先生说的掌柜和总管的象征。大小姐看过U盘以后，已经明白了父亲的一片苦心。那就是，大小姐若认可安慧，大小姐就必须要隆重真诚地，亲手把象征大管家的金钥匙交给安慧。

安慧想到这里，终于欣慰地笑了。先生心中的灵旗已经传到了大小姐的身上，以后的大小姐也许就是先生说的那个，能够携手安慧走上更大的舞台，去担当社会责任的人。金钥匙再现江湖之时，必是安慧与大小姐重逢之日，未来的一切都将美好可期！当安慧走进办公室时，她已是如释重负般地精神抖擞，安慧接下来的事就是全身心地去努力工作了------

3个月后，也就是大小姐即将开学出国的9月下旬，安慧又接到了一个陌生的电话，来电显示是本市范围的号码。接下来的对话非常简洁，却像海浪掀起了澜波。

“您好！我是安慧。”

“您好安慧女士！我是网讯科技的工作人员，大家通常简称我们公司为：蓝海夜明珠。我现在谨代表公司正式地通知您，请您下周到市里参加由我公司主推的您的新书出版发布会。等下我会把具体的时间和地点发到您的手机上，届时我们会有专人专车去金城区接您。其他的事项一切都随您意，包括服饰妆容和采访问答等在内的全部环节，我们都不做任何刻意的统筹和彩排。这也是您的代理人和其他各相关的影视、猎头、律所、出版等公司一起达成的共识。您看您这方面还有什么问题不清楚？或者还有什么条件和需要？我们一定都会尊重您的自由意愿。”

“只要是我的代理人决定的，我就没有任何问题。不过我有个题外话很好奇，想问问关于蓝海夜明珠的称呼。那不是一条船吗？见笑了！”

“没关系，好多人都奇怪。其实，那条叫蓝海夜明珠的夜航山东的滚装船和我们网讯科技同属于一个大集团。一开始互联网业内朋友戏称我们科技公司为蓝海夜明珠，久而久之越传越广，就变成了好事，让我们公司也成了咱们渤海上的一颗明珠。其中经过就是这样的。您还有问题么？”

“噢！是我孤陋寡闻了。我再没有其他事情了，谢谢您通知我！”

“再见！”

“再见！”

安慧的手机随着最后一声再见，从手里掉到了办公桌上。安慧觉得脑袋里轰一声爆散，四处都是炸裂出来的小问号和小叹号------原来大小姐的授权书不是在测验安慧的信任度和价值观，大小姐竟然真的让这本书像先生预言的那样面世了。安慧清楚，出书并非易事，大小姐又是怎么做到的呢？而且还有影视公司提前介入，难不成已经同步进行到了影视剧的编剧阶段了？果真如此，那大小姐简直太神奇了。一想到马上就是记者的灯光采访、媒体的网络传播和猎头的聘书代言等，安慧有种应接不暇的茫然。看来，是到了先生说的，透过聚光灯看清前方路的时候了。

安慧喝了点水又坐了一会儿，然后去跟公司老总李志诚通报情况。安慧觉得发布会之后的变数难料，作为在职员工不能不考虑有可能会给公司带来的不确定影响。即便是现在安慧的业绩已经做到了前三，那也不是她特殊的理由。

安慧来到李志诚老板的办公室，当安慧实事求是地说明了情况，并负责任地表达了她的顾虑，最后提出她现在就可以辞职，但她不能不去发布会时，有点出乎她的意料，老板李志诚竟然欣喜若狂到弄掉了手中正在把玩的手机------公司出了一个作家，马上就家喻户晓，没投入任何成本却带来明星效应，对于跟文化产业紧密联系的咨询服务公司来讲，这种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到哪去找？不用再多说，李志诚当机立断，表示无条件全方位支持安慧，人财物都行，就算发布会后安慧辞职也没有任何附加条件限制。如此顺利到意外惊喜，让安慧在婉拒人财物的好意后，也在心里存下了一份感激，这件事就算处理完了。安慧想，只要她在发布会上自然而然地带上一句，她现在在哪、哪、哪工作，那对于李志诚来说就已经是意外的大收获了。

安慧回到办公室，打电话给水吧的帅小伙，告诉他晚上带他一起去吃饭，就算他换班或者请假乃至辞职拿不到工资，也不能错过今晚的饭局。安慧直说就他们两个人，想谢谢帅小伙帮忙传递信件。安慧旨在明确了没有大小姐在场的情况下，想看看这个小伙子愿不愿意应邀赴约。另外也是在赌一赌、看一看这个小伙子的人际关系、处事能力、机会把握和决断魄力。电话里小伙子倒是很爽快地就答应了。

晚上下班后，安慧带着帅小伙来到了逍遥炖煮。安慧先瞄了一眼饭店的四周，3个月没什么变化，然后才走进门。安慧走进去的时候，饭店已经客满，连一个空位都没有。这正合安慧的心意，安慧就想要这个效果。安慧就站在过道上微笑着看着有点手足无措的老板，她也不说话，言外之意就是想立刻有座位吃饭。老板稍显尴尬地走上前，热情地说：

“安女士来了，一晃3个月没见，你还是那么光彩照人。”

是啊！3个月前的很多事情现在都已经物是人非了。安慧没去再接着发什么感慨，而是直截了当地说：

“谢谢老哥哥夸奖！我刚下班饿了，想先吃饭。”

老板明白了，他欠安慧的。不过江湖老板自有江湖打法，老板说：

“把收银台电脑搬下来，你们在那用餐，只是有点委屈你了。”

“您喝茶的地方就够两个人用了。”安慧也不为已甚，折中地回答。

老板的位置没有第二个人坐过。他稍稍想了一下，还是答应道：

“行！凡事总有第一回。你想坐，就是看得起我。我马上就安排。”

安慧满意地又对老板提了一个要求，她说：

“麻烦老哥哥了！您随便安排菜就行，然后过来陪我一起吃个饭。”

这时的老板已经恢复了江湖豪气。他也豁出去了，毫不犹豫地说：

“没问题，大不了今晚不收钱了，所有客人全免单。你赏光，老哥哥就陪你。”

老板说完先去后面，不一会儿，又换了一套唐装的老板就带着一个端着托盘的伙计出来了。伙计收拾摆放好茶艺桌后没有回后厨做事，而是留在前堂招待其他客人。老板则招呼安慧他们坐下，只陪安慧吃饭不再去过问其他客人的任何事。这一刻的老板，简直一派江湖义士的作风。接下来，三个人一边吃饭一边聊天。老板看了一眼帅小伙，含蓄地问安慧：

“这位是------”

没等安慧回答，帅小伙机灵地抢先自我介绍说：

“我是慧姨的跟班。我姓金，叫金福。名字有点俗气，但我想别人叫我阿福时，能给别人带点福气和喜兴也挺好。老板就叫我阿福吧，也给这个饭店添点兴隆福运。”

金福确实机灵。他有种感觉，别看光头老板现在60多岁一脸和气，曾经肯定是一个人物。金福也知道了安慧的实际年龄，下午的小道消息还传出安慧以前是做保姆的，现在是作家了。金福当时就想，安慧能从保姆做到作家。他成不了作家，但一定也能从水吧领班做出一番事业来。他能遇到这么一个和蔼可亲平易近人的阿姨，就是金福名字中的福字灵验了，他跟着这个阿姨去闯一准不会错。再看来到逍遥炖煮后，老板对安慧敬重有加的态度，金福更加确信安慧才是大智若愚静水深流的真正人物。所以金福直接给他自己定位成了安慧的跟班，并称安慧为慧姨。金福在作自我介绍的时候也没闲着，他给安慧和老板当起了服务员，言行一致，倒也符合跟班的定位。

安慧听完金福的介绍，第二次感到了惊讶。按年龄叫慧姨没什么，跟班就有那么点意思了。安慧觉得不用再继续赌下去了，这个小伙子知道他自己应该去做什么。于是，安慧也礼貌而正式地向光头老板介绍金福说：

“这是我单位的同事。叫我慧姨没什么，自称跟班就过头了。不过金福真的很有潜质和灵性，我们那的水吧养不下这条会长大的金鲤鱼。”

“哦！那就是好同事加忘年交了。另外，那个------嗯------有人到这来指名点过那两道菜了------”老板似有所虑地又看了一眼金福，欲言又止。

金福这次又是抢先插了话。就是这次看似不礼貌的插话，却转出了金福以后的福运。金福跟老板和安慧说：

“慧姨，你们慢用。我出去抽支烟活动一下。菜太好，我吃多了。”

安慧先招呼已起身的金福说：

“阿福坐下，我跟老板没有秘密。你也不用招待我们，你今天是慧姨请的客人，服务是老板的工作。吃过这顿见面饭以后，你如果还愿意给老板端茶倒酒，那就是你和老板之间的缘分了。”然后安慧又对老板说：

“阿福已经见过两次大小姐的面了。”

安慧已经听出了老板的弦外之音，肯定是大小姐来过了。因为除了老板、先生和安慧，只有看过小说U盘的大小姐才知道有那两道菜。110是安慧已经被大小姐解开的结，120是老板面对大小姐必须得经历的劫。因此安慧直截了当跟老板点明，关于金福和大小姐这两方面的事都不用特别顾忌。

老板这时候也认真地打量了一番帅帅的金福，又看了看金福面前的一堆吃完的骨头。这个小伙子不但能看出眉眼高低，也确实没因为要出去避嫌就故作姿态夸赞菜好吃，倒是真的吃了一大堆煮排骨和炖鸡什么的。老板心道，看来这个阿福不但帅气机灵，还是个本分诚实的孩子。老板再想想安慧今天突然带金福造访和关于水吧池鱼的言外之意，老板明白了，他该还安慧个人一份，因为没拨打120而欠的情了。况且安慧说这个小伙子还见过大小姐，那就是命了。于是老板开门见山直接对金福说：

“阿福，如果你对餐饮感兴趣，也对这个店和我感兴趣，你过后就来找我，我正式收你做徒弟。你既是逍遥派开山、也是关门的唯一弟子。我以后将从种菜的门道开始教你，然后你才知道怎样去买菜。先懂得买回的菜怎样处理才能达到最佳的下锅状态，然后才能烹调出更好的佳肴。我不会像其他师傅那样，来了就切墩，简单的菜就上手炒，用速成的方法去教你。但我也不会有所保留，不传你技艺。我要让你厚积薄发青出于蓝。阿福，你先不用回答我，你可以回去想好了再决定。我只要求在你的决定后面的是坚定。另外你慧姨说的没有错，理是理法是法。今天你是客人我应该给你倒一回酒，明天有缘你是我的徒弟，你也应该给我敬一辈子茶。”

金福赶紧站起来表示谢意，他也真诚实在地说：

“我先谢谢老板！我回去跟慧姨商量一下再给老板答复。”

安慧这时才语重心长地跟金福说：

“阿福，你的人生你做主。慧姨只能领你到这了，剩下的路还得你自己独立去走。不过慧姨希望你能提前做好一个准备，老板是一个人，你如果拜了师就是半个儿，你将来要给你师傅养老送终。慧姨希望你永远做一个，像这位老板一样的，光明磊落、坦坦荡荡的人。慧姨能把你领到老板这里，慧姨也能帮老板守好这里的一切。”

“我明白。有没有收徒弟这件事，只要慧姨吩咐我一声，老板这需要我做什么事的时候，我都会尽力的。”

金福向安慧保证完，便不再掺和安慧跟老板的谈话了。其实当金福又听见安慧提到那位神秘的大小姐时，他是真的好奇想听的。只是金福还不知道，他的保证里的那份对他慧姨的忠诚和义气，已经赢得了老板单方面的最后认可。不按套路出牌的老板已经在心里决定，第二天一早就带着伙计开上车去水吧隆重地绑架徒弟，在金福的同事面前给足金福面子------过后安慧听说了老板次日的兴师动众，安慧明白老哥哥也是在给安慧面子。

此刻，老板再面对安慧，才真正感到廉颇已老。先生家的闺秀果然与众不同，的确不是江湖草莽能媲美。安慧说的，既能把金福领到这里，也能帮老哥哥守好这里一切那句话，令老板无比震撼。老板真正见到识了安慧巾帼不让须眉的另一面。

安慧叮嘱、告诫完金福，又向老板表示感谢，她说：

“谢谢老哥哥能有收徒美意！那两道菜您最终做了吗？”

老板无奈地摇摇头说：

“没做。我说给她免费包个场行不行，她说不行就走了。临走时她留下一句话，她说她慧姨会不高兴的，她慧姨既有办法能收购了我现在这个店，她慧姨也有办法能让我再多开出一个店。这是3个月前你走后不几天的事，然后她再没来过。”

安慧毫不掩饰地笑了，她的心里更是惊喜连连。大小姐太有才了，她把老板给真的吓住了。怪不得今天老板有点唯唯诺诺，原来是安慧今天的做派让老板误以为安慧真的是来替大小姐找场子的了。尤其是安慧跟大小姐竟能不谋而合，而且大小姐还把替先生还人情的机会预留给了安慧，这也让安慧又感到了就像安慧跟先生之间的那种默契。安慧相信大小姐3个月前一定看到了隔壁的出租门市，大小姐3个月前就已规划好，并有信心让书出版。今天接到发布会通知的安慧更加确信，大小姐真的有办法收购老板的店。只是大小姐没那么做，大小姐在类似以德报怨，帮老板开第二个店。

安慧接着挪揄老板，她莫测高深地问道：

“老哥哥怕了吗？”

老板先点上一支烟悠悠地抽了一口，只是这次没吐圈。然后才说：

“这不是怕不怕的事。抛开120的事我有错，我把这个店补偿给大小姐亦无不可先不说，我对先生是一个字敬，我看大小姐是两个字敬畏。我知道你不会做兼并这个店的事，但我相信大小姐有兼并这个店的办法。在资本运作的时代，一切皆有可能。只有想不到，没有做不到。不服老不行。”

安慧知道一个敬畏的畏字足以说明一切。她书归正传开始严肃话题：

“老哥哥给安慧倒杯啤酒，从此你我之间个人的不快一笔勾销。”

老板二话不说，马上起身倒了一杯酒，恭恭敬敬地双手递给安慧。安慧也不客气，就坐在那接过酒杯，把杯中酒喝干了。喝完酒，安慧开始接着说第二个严肃话题：

“下面我兑现先生跟您允诺过的，用惊喜回报您的请客免单。老哥哥要以最快速度把隔壁出租门市订下来，要保证下周装修好能营业。后面的事就是先生说的，老哥哥等着数钱吧！这也是安慧帮你开的第二个店。”

老板很平静，他相信这不是为了兼并而设的局中局。因为安慧特别聪明不假，但安慧毕竟不是商人，更不是奸诈的人。老板也相信这背后一定另有隐情，否则不会时间这么急迫。但老板还是不愿意去打无把握之仗，他直接拒绝说：

“我不会去租那个店。我是商人，在商言商。那个商铺长时间租不出去，的确租金越降越低很便宜。但也说明大环境下的这个具体位置存在特殊的问题，不是任何生意都适合，而且附近还有空商铺。最重要的是，特色菜不是堂口大就一定都能坐满。反而特色店越是要排队，越是客人多。”

安慧正色道：

“这是大小姐的意思，是大小姐让我来帮您开店的。大小姐同样不希望她的父亲欠谁一个情，只是大小姐把这个还人情的机会给了我。老哥哥您不妨仔细地想想，为什么大小姐在3个月前就跟您说，既能收购您的店也能帮您再开一个店呢？其实，大小姐早已原谅了您，您也不必再在120的事上感到歉疚了。”

听到这，一旁的金福都明白了一个大概。心说，我的傻老板喂！大小姐的话你都不听，大小姐可是小龙女啊！大小姐3个月前就能签授权书并保证今天书出版，3个月前来这就能看出隔壁门市是商机。我金福都能猜出，饭店肯定是被写进了书里，就等下周慧姨的发布会一开，饭店就火了。唉！金福虽然心里叹气着急，这次却没有插言。这是规矩，别说还不是徒弟，就算是，那也得尊重师傅的意思。再说老板在不知道出书这件事的情况下说的话也不无道理，老板也不是一般的人。不过还是大小姐才是人外人。金福在想，慧姨说人够不到龙没错，人在地上站稳了才能在墩上切出细活。这时候，大小姐已经成了同样是花样年华的、金福心中的不能亵渎的女神。

老板听了安慧的话手一抖，烟随着烟灰一起掉到地上，就像终于卸下了一个沉重的包袱。老板双手合什，口中轻声祈祷：“好兄弟，你能有一个超凡脱俗的女儿，应该再无遗憾了。”老板放下手的时候，金福正好重新递过来一支烟。老板看看金福，忽然问道：

“阿福，你今天就以自由中立的身份说说你个人看法，租不租？”

金福看了看安慧，谦虚拘谨地跟老板解释道：

“我只是在水吧跟大小姐见过两面，大家都叫大小姐，我也就跟着叫大小姐，到现在我也不知道，到底是谁家的大小姐，还是名字就叫大小姐。我跟大小姐除了说过您好和再见，其他的我就什么都没敢跟大小姐聊过了。不过，我跟慧姨说过，大小姐一身文艺范，却又不太像是专门搞文艺的。您自己定吧！”

安慧接过话题补充了一句：

“大小姐是学金融的。大小姐3岁开始学声乐，在大学是校合唱团副团长。文艺范是从骨子里沁出来的素养，不是奇装异服的嬉皮表象。阿福很有审美天赋，将来一定会让菜肴成为作品的。慧姨建议，阿福如果你真想做餐饮这行，你可以考虑再同时自学一下食品营养学，以及药膳学。”

老板抽了一口烟，像是自言自语地喃喃道：

“是大小姐的意思；大小姐是学金融的------”然后忽然提高了音量：

“没问题！这个店送给大小姐都行，还怕学金融的给搞黄了么？只不过，不是租下来，而是像现在的这个店一样全产权买下来。难得两个店连在一起，也许会成为将来的某方面的伏笔。”

至此，金福已经被老板的魄力彻底地折服了。他内心不再摇摆，终于打定了主意以后就跟着老板干了。金福一竖大拇指，激动地说：

“师傅，您老人家真棒！”

老板开心地笑了。安慧也开心地笑了。笑着的安慧对金福说：

“你既然称呼都改了，明早就去水吧把工作的事处理好。如果遇到什么棘手的问题，慧姨不方便出面，但你师父会替你过关斩将的。然后你尽早过来做事，开新店正是急需帮手的时候。阿福，拿慧姨包里的钱夹去那边把帐先结了，我们也该回去了。另外，最后慧姨希望你能借鉴一点，理是理、法是法、情是情、事是事、想是想、做是做；别人是别人，自己是自己。”

金福去付账了。安慧起身跟老板道别，她对老板说：

“老哥哥，我们就此别过了。什么时候会再见面谁都说不清，彼此珍重各自随缘吧！不管怎样您身边多了一个答应，晚年也不会太寂寞了。”

经沧海，历桑田的光头老板，一时间竟然热泪盈眶说不出话来。安慧真诚而大方地主动走上前拥抱了一下老哥哥，然后挥挥手笑着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