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江流波动的思念
“我们一直没有成功，但至少活到了现在，遇到困难，总是可以化险为夷，我们从一个地方到另一个地方转移了很多次，都取决于运气。”应流道出了一直以来忽略的一点，“但太过莽撞，就不是勇气了，迟早有吃亏的一天。”
“……”大家都沉默了，应流说得在理，他们得稍微收敛一下气焰，稳重一点，步子走得缓一点，不要让自己置于危险的境地。
虽然说要拼，要冲，要有狠劲，但是不能忽视外在的危险，这是一个丧尸世界，是末世，人人无瑕去注重其他，只想逃命，活下去，才有希望，才能做更多事情。就算自诩是英雄，想当救世主，但本质也只是凡人，凡人身躯是脆弱的，并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强。
年轻人做事太过冲动，太过感性，不够无情，不够狠毒，不够老练，很难在这个社会存活。光靠运气是不够的。
应流也有自我检讨：“很抱歉，之前池水露离开时，我有些情绪上头，但反思了自我之后，我好像明白了该做什么。林栖谷，永远不要意气用事，积极向上是好事，但是也要把握一个度，有时候以退为进，未必是坏事。”
“一定不要冲的太前，要记得多思考，多感悟，停下来总结，就像做实验和写论文，不能闷头做，多看看文献，多向前辈讨教，多总结方法。”
林栖谷觉得有道理:“我知道了。你说得对，现在，我就不去自责了，我以为我已经成长了，成熟了，但是我还是有很多不足。血树的事情我不会回想了，我们现如今是要想办法把树枝夺回来。”
应流看她明白，略微有些欣慰，“嗯……”
“要好好长大哦，你们。”应流感慨地说道，他面前的孩子都没到二十，他是最年长的，经历的人情世故也很多。他期待着这群他眼中的“孩子”长大，变得坚韧又不失温柔，变得更谨慎，细心。
“你今天格外唠叨啊，讲话跟那位大叔一样……明明你自己也没比我大多少……”林栖谷盯着他的眼睛，应流眼睛充满了严肃，像个严厉的教授在训斥自己学生。
林栖谷小声嘀咕着：“好了好了，知道了啦！应流博士！”
温禾觉得应流怪怪的，他跟以前有很大不同，温禾一直觉得应流是一个看着很严肃成熟，内心有一颗小孩子的心的人，但是也许，应流只是把他们看作孩子，与他们玩闹而已。今天的应流比以前认真很多啊。
应流不说话了，心里说着抱歉，就这样默默看着他们三个在前面走。他们找了一处地方扎营休息，今夜就先将就一下。
林栖谷靠在洛知初肩膀上睡着了，温禾迟迟不愿意睡觉，他觉得应流应该藏了什么事情。
但温禾太累了，他昏昏欲睡，尽管想让自己打起精神，却依旧没能抵抗生理上的疲倦，他原本是假寐，却真睡着了。
一个激灵，温禾醒了，他连忙看身边，应流果真不见了。
他失踪了。
温禾叫醒洛知初她们，她们俩看着身旁空空如也，睡意顿时消除了。
怪不得昨晚交代那么多，说那么多话，原来，他要走了……！
林栖谷连忙打开平板调查，一开启平板，上面新多出一个文档，写道：血树树枝在兄妹那边。
“这是什么意思？这谁写的恶作剧？”林栖谷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她难以理解这话的意思。难道是应流的留言？
“洛知初，你带林栖谷去兄妹那边找找。我去去就回。”温禾对洛知初说道，还未等洛知初回应，他先冲出去。
“唉？怎么了啊？”林栖谷更加迷惑了。
凌晨，天蒙蒙亮，雾气很重，整个世界如同白色的虚幻世界，前面是白色的，后面也是白色的，前后左右都没有方向，在虚无缥缈之间迷失道路，温禾感觉晕乎乎的，但他不惧那迷雾，手中的地图在指明方向，他昨天就察觉应流怪怪的，所以留了个心眼，他猜测应流是想单独行动，把血树树枝夺回来。
九区有个新建的实验室，那里是马海邻所在地点，温禾在从D国偷渡回来的时候，听到过九区实验室的事情。沈迎迎捡到盒子，大概率是送实验室了。第一，距离不远，方便，第二，是贵重物品，放军营不安全，人多眼杂，第三，进行检验，看看是不是真的血树树枝。
沈迎迎不会在实验室呆着不动，她肯定四处寻找温禾他们的下落，她曾扬言要掘地三尺，把这些人一锅端，省得夜长梦多。
温禾想呼喊应流，但怕把士兵招过来，于是只能靠自己观察，寻找。
而应流，此刻正在被士兵追杀，他刚才趁着站岗的士兵昏昏欲睡，精神不佳，潜入了内部，翻箱倒柜找到了盒子，不料被马海邻发现。
马海邻看见应流后，格外激动，这是他从小到大的竞争对手，是他最讨厌的人，是他的假想敌，他兴奋又震惊，直到应流的手/枪对准了他的脑门。
“你要杀了我？”马海邻难以置信，他印象中应流就是个文弱书生，没想到再次见面，是这样的场景。
应流很果断，他一句话也没说，杀死了马海邻，带着盒子逃跑了。
再让我最后为你们做一件事吧。
应流知道自己活不久了，他这些天一直在坚持，一直在克制自己的苦楚，但他毕竟是凡人之躯，是抵挡不住自己药品的副作用的。
他还知道，这药品的副作用如果不用另一支药物抑制的话，发作到最厉害的时候，自己会变异，会沦为怪物。不是丧尸，不会攻击人，但是会失忆，会不记得自己是人，会四处游荡。但同时，身体运动能力也会比平时强大，尽管运动能力惊人，但身体本质上依旧千疮百孔，危在旦夕了。
若副作用扩大，变成怪物后，他会被人类杀死，现在人类对怪物很敏感，即便不是丧尸，也无法存活于世。他想要自己结束自己的生命，与其让别人来，还不如自己杀了自己。
这就是解药最后的秘密。他从未和大家说过，也从未提及过自己为了改造解药，使药物臻于至美，服了很多试剂，这可怕的秘密，也是他一直以来想降低副作用，勤奋工作的原因。
士兵们发现了他，他奔跑着，将盒子放在兄妹尸体背后，将兄妹手中的保险箱拿走，用衣服裹了一层，让士兵误以为这个是盒子。
“他在那！”士兵们看见他的身影，大喊道，有别的士兵联系到了沈迎迎，沈迎迎勃然大怒，她立刻带兵去追赶应流。
应流感觉身体很轻，好像不用花费很多力气就可以跑得很快，他不知不觉来到了悬崖边，这里清冷又荒凉，如同坟场一样压抑灰暗，把士兵引到这边，也是他的用意。
沈迎迎喘着气追赶到这边，她露出得意的笑容，看着面前的人无路可退，她步步紧逼，应流看一眼悬崖下，那云雾如丝，看上去很吓人，从这摔下去，应该会死的很惨烈吧。
这个地方死去也不错，至少不会让他们看见，他不想让同伴伤心落泪。
“逃不掉了吧？乖乖把盒子交出来！”沈迎迎大声命令，她居高临下看着应流，一脸嚣张，“我可以饶你不死。”
终于到了生命的尽头啊。
应流抱着盒子，毫不犹豫地跳了下去，沈迎迎瞪大眼睛，冲上去想把他拉回来，可惜为时已晚，但是，事情还没有结束。
“滴——”
“什么声音？”沈迎迎皱眉，她感到很奇怪，突然，悬崖爆炸崩塌，她也跟着下去了，上一秒她还很狂傲，下一秒就是死亡的绝望与震惊。
她沈迎迎居然被暗算了！
是定时炸/弹！
应流坠落悬崖，他看见了很多画面，是与同伴们的回忆，还有儿时的记忆，这就是走马灯花吧，人之将死，会看见生前很多时光如电影一样放映，他感觉死而无憾。
狂风猛烈地刮着，这风像刀刃刮得他生疼，他背对地面，睁眼看天空，悬崖那边爆炸了，是他做的，他稍微做了个陷阱，让沈迎迎触发炸/弹。目的达成了，自己正在极速下落，但他看见了这一幕，嘴角上扬，他在最后，又帮助了他们，心愿又了结了一桩啊。
没想到，底下是湖泊，但他依然没有生还的可能。应流闭上了眼睛，他坠落在波光粼粼的水里，冰冷的水包围了他，他一直强撑的身体再也受不住了，在此终结生命。
……
他的尸体顺着河流流向远处，如同那经典油画《奥菲利亚》一样凄惨，悲怆，似乎远方可以听见那少女哀恸的歌声，悠扬，哀怨，驶向云雾之外。落花跟随流水方向，贴着应流冰凉的面庞而前行。这里幽静无人，只有苍星陨落，孤独沉寂。
江流波动的，是他的思念，他踏入天堂的大门，这里纯净，宽阔，明亮，天使在欢迎他前往新的世界。
游鱼在为他送行，为他悼念溺死在水底的残念与执着。
应流最终，顺应着河流而去了。
沈迎迎带的兵有部分没有坠落，因为站的远，他们逃走了，并且把血树树枝的事情告诉更高级的长官，接下来的时间，他们将在此打捞盒子，虽然那个是假盒子，但士兵们不知道。
林栖谷和洛知初找到了盒子，果然在兄妹尸体之下，林栖谷不知道为什么没有特别开心，她心慌得不行，感觉胸口隐隐在刺痛，坐立难安。
温禾怎么找都找不到应流，他试探性去了军营附近，结果别说应流，连士兵都不见了。雾气越来越大，他再走下去真的会迷路，只好作罢。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心情出奇地悲伤？就好像，要狠狠地大哭一场呢？
世间再无应流，也再无应氏的后人，他履行了祖上守护树枝的职责，他也完成了自己最后想做的事情。他的改造版解药也完成了，在他留在营地的硕大背包里。这个解药，副作用降低了，不会变成怪物了。但是，依旧对身体有很多伤害。
大概，这就是他的遗憾了，没有做出完全适配的解药。
不过，也无所谓了。
后面的路，交给他们了。
流水湍急，这里是倚湍崖，这里是悲鱼湖。这里凄美异常，是冷色调的世界。感觉这里悲凉地不像人间。
孩子们，请好好长大吧。
在天堂，某个虚无缥缈的空灵声音在回荡。可惜人间，再也无法听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