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言语不和

“看来，长公子是识酒之人，自当多饮几杯！”宁叶诚准备替他重新斟酒，赵霁出于和圣上同饮的习惯，抢过酒壶，反过来替他斟满，“三爷年长于我等，霁怎敢受之。”

而后询问杜显彰，“嘉言，尚能饮乎？”

杜显彰并未逞强，“最多还能一杯。”

“那你随意。”宁叶诚等赵霁将酒斟满，“二位公子，尝尝乡厨的手艺。”

宁仙儿前尘经历落魄，口胃依旧刁钻，可见幼时尝尽美食，田庄厨子的手艺自然极具特色，大块朵颐之后，终于听到她脆嫩的声音，“爹，我送菜来了！”

名为送菜，实则当了甩手掌柜，婢女的托盘上，有刚出锅的煎饺，还有几样尚存锅气的热炒。

宁叶诚热心报着菜名，“我来猜猜，这是荠菜肉馅的饺子，腊味炒小笋，嫩蕨炒五花，醋溜藕尖。”

“非也，饺子里还有茴香馅的。”宁仙儿伴着宁叶诚坐下，正好与杜显彰相临，“石头叔去找桃子了。”

“还要半个月才能吃。”

宁叶诚示意赵霁和杜显彰赶紧尝尝鲜，“都是时令的佳肴，过了趟，或是不在此地，极难尝到。”

宁仙儿见杜显彰面对着满桌的美食，居然又开始出神，偏头好奇看他。

杜显彰意识到她的注视，为自己的出神寻了解释，“当季的鲜桃，记忆里，还是许多年之前，有幸尝到。”

“京中怎会没有鲜桃？娘以前的庄子上，就有一棵。”宁仙儿得意看向父亲，“不过，现在被爹运来了这里。”

赵霁觉得杜显彰这近乎套得实在拙劣，京城哪年不能吃到桃子？

只是少年人都厌烦削皮，也不愿像闺阁女子那样使唤身边的随从，因繁就简，错过而已。

“最多半月，后山的桃林皆会成熟，杜公子若还在渚州，尽管来尝。”宁叶诚正好一个饺子入口，“不错，这茴香馅还添了秘料，明日回城，带些给你娘尝尝。”

宁仙儿得意轻笑，“是添了在后山寻到的蘑菇，这自然的鲜甜，寻常调料可比不上。”

虽然口出豪言，要尽兴而饮，宁叶诚终究只与赵霁共享了一壶酒，以两人的酒量，都只恰好而已。

杜显彰却露了醉意，宁叶诚就寻了厢房给他醒酒。

赵霁不愿将他独自抛下，干脆也留了下来。

宁叶诚见他因为自己相救过一回，态度恭敬得过份，心知在渚州，地位尊卑摆在这里，极为不妥，寻了个借口躲入书房，客气请他自便。

赵霁百无聊奈，于田间地头闲逛，在青翠的麦田中捉了只蚂蚱，回头发现宁仙儿刚刚沐浴过，换了身鹅黄衣裙，外套的薄纱如蝉翼，披散着半干的头发，在主屋外的坪地里转悠。

晚霞的绯色光芒映在小丫头身上，如人在画中，不似凡尘。

如此恣意张扬活着的女儿，在京中或宫中，无论出身如何显贵，都不可能。

皆需时时端庄矜持，守礼而为。

赵霁觉得连自己都有些羡慕她，二弟觊觎，圣上警惕，做人何曾有过像她这样逍遥自在。

宁仙儿发现有人靠近，回头就看见他手上的蚂蚱，“你也喜欢吃这个？！”

赵霁摇头，“玩的！”

宁仙儿似松了口气，“我还以为你和石头叔他们一样，喜欢油炸着吃呢！”

“这玩意能吃？！”

“饥荒时，上天飞的，地上跑的，地头长的，水中游的，就连树皮都能吃！”宁仙儿眼神让他颇为受伤，他可不认为自己是富贵纨绔。

出身使然，不懂也正常吧？

“惭愧！”赵霁甩了甩手中的蚂蚱，想放飞了它，“幸而目前无需用它充饥！”

“别放了它！”宁仙儿出声阻拦，“它会吃掉麦子的！”

“那，”赵霁为难地看着她，“送给你的石头叔？恐怕不够塞牙缝吧？”

哪知宁仙儿当真回头喊了声石头叔，立刻有人端了碗出来，“小姐，又看到了什么？”

见宁仙儿也不搭话，只用手指着赵霁捏着的蚂蚱，赶紧过去接着，“这个好，用炉灶里的余烬焖了也好吃，多谢长公子。”

石头拎着蚂蚱乐呵呵进了侧门，因为自己的话得到印证，宁仙儿一脸得意，赵霁只得笑笑，“受教！”

占了上风的宁仙儿倒是没再让他难堪，“你很无聊吗？”

赵霁诧异问她，“你看得出来？”

小丫头认真点头，“你眼睛里都写着呢！”

“是啊！”赵霁感叹，“无聊至极。”

“那你为何要留下来？”赵霁不得不佩服小丫头的聪慧，不但引着自己说了心里话，还挖了坑等着。

“我不是因为待在这里无聊。”蒙宁三爷热情款待，怎能如此不知好歹？

“我是觉得日子很无聊。”今日在山上的亲眼所见，杜显彰的提示，都让他宁愿终身为崇王府在京为质。

“日子是自己过出来的。”宁仙儿拔了棵草，逗弄着地上的蚂蚁，“你是男儿当志在四方，怎能如此颓废？！”

“你如此阻拦它们的归家之路，难道也是为激励它们奋发图强？！”赵霁指着地上成行的蚂蚁，有不少都驼负了食粮。

小丫头一时气恼，站起身与他对视，虽不及他的肩高，但气势不减分毫。

赵霁刚被个小丫头片子教训，心情自然没好到哪去，也挑眉对视。

两个人乌眼鸡一样，一旁守候的玉妈妈终于看不下去，“姑娘，你晚饭吃得少，我闻见甜汤熬好了，你不是要送去给三爷醒酒吗？”

到底比她年长，赵霁经人点醒，立刻脸色绯红，尴尬地转过身，佯装欣赏四周的景致。

宁仙儿嘟着嘴被玉妈妈牵了进去，去书房给宁叶诚送甜汤时，立刻就被发现了，“乖女儿，困了吗？”

见她只摇头，也不像平常那样忿忿说个不停，宁叶诚十分意外，“爹没喝多，带了你出来，怎么可能敢喝多。”

“我不喜欢那个长公子。”宁仙儿一向称杜显彰为杜公子，宁叶诚立刻明白，惹自己宝贝不高兴的，应该是崇王世子赵霁。

要是与杜显彰看不对眼，倒没什么，再显贵，京城也天高水远，何况他少年老成，再不悦也不会和一个小丫头计较得失。

可赵霁，在渚州界，抬头不见低头见，虽不必刻意讨好，但也不能得罪，正是少年意气的时候，言语上未必会与宁仙儿相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