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陈莱也同样没考上，唯一不同的是，她家有钱，给她报了幼师学校，一年八千的学费，我也想去，特别想，可是我没有钱，我爸也没有。开学的前几天她来找我，我那时已经上了一个月的班了，同村里有个干电脑刺绣的。我就干这个，一天十二个小时，白班夜班的倒。一月一千二。

我第一个月的工资买了手机，我小哥哥给我了一个qq号。陈莱找我的时候我加上了她，我觉得这是我唯一的朋友了，四年友谊是不会被轻易瓦解的。那时我信誓旦旦，无比自信。

可现实就是特别残酷，不过几个星期，我就已经联系不上陈莱了，她不在回复我信息。我打电话她也没有在接。我天真的以为上学期间看手机不方便吧，就这样，在我的自我催眠下我们再也没有联系过，但是这份感情藏在心底从来没有改变过。

一直到我过年回家赶集，碰见她时我特别高兴，我高兴的打着招呼。回应我的是她言语间不经意的嘲讽和她现在生活的多么阳光灿烂的炫耀，她让我低到了尘埃里。自那以后，我的生命里就再也不会有她了。

我小哥哥初中没有上完就不上了，真是比我还完蛋。我姑说我小哥哥学习特别好。

“你哥哥开学交学费，明明已经交给老师了，结果那老师给弄丢了，硬说他没有交，还撒谎。”我姑无比确认我哥已经把学费交了，我哥也无比确认，我不知道真相是什么，只知道自那之后我哥就不好好学习了，跟我对待我的数学老师一样，跟个憨憨一样，报复式的开启自我毁灭模式。

我觉得真正让我哥不上学的是我小叔，整个事情的前后起因我不清楚，只知道，我小叔到我们学校里来，当着我哥全班同学的面把我哥给打了。我哥一滴眼泪也没有掉。自那以后，少年人的脸面荡然无存，我小哥哥就再也不去上学了。

我小姑跟我说起来的时候我没有发表任何的意见，只是无声的点了点头，我哥也沉默的一句话也不说，没有什么好继续讨论的，因为再也回不去了，所有的因果只有我们自己独自买单，心里的一切只有闭口不谈才能维持表面的风平浪静，万里无云。

我上班之后再次跟陈娜有了联系，九年啊！整整九年我们没有见过彼此一面，我在学校里过了九年，她跟着自己的疯癫妈过了九年。自己把自己关在院子里，哪怕伸伸脚就可以踏出来的地方，再次有了交集之后发现我们之间并没有很多的隔阂，她有个姐姐。我从来都没有见过，听说去韩国打工了。

“小娜娜那个姐姐挺厉害呀，她爸爸死的时候欠的饥荒都让她给还上了，那些人还以为这钱要不回来了呢。”我爸再次收听到了村里最新的消息。

没有见过她那姐姐。我带着她走出那个无论白天黑夜都走不出来的庭院，让她接触电脑刺绣，给她找了一个我姑村里的活，她也开始干这个挣钱了。那时候我们经常一起回去。我教会她怎么用手机，怎么用qq，我们有时候会在一起加附近的人，跟陌生人聊天，少女怀春的年纪里也想有一次网恋，只是那时候我们腼腆，也只是跟人闲聊几句，电话号码都不敢给。我一直以为她也一样，直到后来才发现，我们终究不是一样的人。

我从来没有去过城里，尽管只要五块钱，三十分钟就能到达的地方。

等自己越发大了的时候，我已经有了自己的审美观，集市上的衣服已经无法满足我的需求，我第一次坐上了去市里的客车，我不认识路，不分东西南北，心里怕的要死，脸上就越发面无表情。

凭着年轻人的胆色自己到了城里。城市里灯红酒绿，门店的模特穿着好看的衣服，装修的干净好看，我连进都不敢进，我用自己的双脚丈量着这座城市。一步一步贴近我与这座城市的距离。我慢慢走到了百货大楼，走到了新华图书馆，看到卖衣服的卖场。我走了一个中午，了解周围的一切，学着吃路边摊，学着进一些杂乱无章的小店，学着选衣服，我笨拙的学习着讲价。我知道了乳液和面霜的区别，也知道了什么是护发素。我疯狂的吸收着这座城市给我的信息，在自己丈量好的地方试图留下我来过的记号。

再次回到属于自己的地方的时候我知道一切都变了，我的心已经飞走了。我无比渴望着能去市里打工，并且开始用自己简单的大脑思考还为此付出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