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1 想护住想保护的
廊檐下闷闷卧着的小猪耳根动了动，抬头观望。确定了来者，兴奋地直叽咛，扭着屁股瘸着腿向来人跑去。
巽儿早早蹲下来伸开手臂等着抱它，等小猪奔到她怀里她抱了一下，不但没有抱起来自己反倒跪倒在地。小猪不管不顾哼叫着用嘴拱她。巽儿索性就坐在地上抱住小猪的脖子揉搓着，说着“长大了”，“长胖了”，“抱不动了”，“以后要多动弹动弹”等亲昵的话。
等小猪解了思念巽儿才得以起身，带着它走向听见声音走出房间笑等在廊檐下的毋梧依。
“梧依哥哥早！”
“巽儿早！”
“你吃过早饭了吗？”
“方起。等你来。”她说昨日不能来，那今日肯定会来。如果来不了至少也定会托人稍个话。“你手腕怎么了？”
“……”以血抑病这种方法说出来不好听，可她又不愿欺瞒毋梧依。脑袋反应本就不太灵光，加上她信奉“不打诳语”，于是支支吾吾一阵也说不出一个字。
见此情形毋梧依明白了必定和先生有关，便没有再多问。虽不问，但心中已知先生所重之毒在月圆时发作或最为严重，血可以缓解。也猜想巽儿的血或许有不同之处，不然先生不必来此苦熬。以先生的尊贵，血源是不缺的。同时，毋梧依也深知，自己能推测出这些，是先生授意的，或者先生从一开始就无意瞒自己，只是自己恪守职责，从没有开口探问过先生的病情。
“先生给你包扎的？”
“不是，他找人给我包扎的。”说起这个巽儿兴头来了，“梧依哥哥，我见到了第五个人。”她伸出一个巴掌比划着，一脸的开心和骄傲。
“恭喜啊！是谁？”这个问题纯是看巽儿兴奋，逗她玩的。
“秦伯的孪生兄弟！他们长得虽然一模一样，但是性情和举止仪态一点儿也不一样，所以很好认。你知道他们谁是兄长吗？”
“你觉得呢？”
“不好说。有的双胞胎哥哥老成，有的弟弟老成。嗯~”巽儿想了想做了一个猜测，“秦伯是哥哥？”
“猜得不错。”
“那我以后就得喊‘秦大伯’，‘秦二伯’了。”
毋梧依点点头，抬头望向远处。
层林尽染，秋色正浓，可惜天晴得不是很好。
昨日天气不好，夜里还下了几滴雨，后半月估计难见几日好天。他喜欢晴天，喜欢雨天，就是不太喜欢今日这般半阴半晴的天。
“你一会儿还要出去采草药？”
“嗯。”
“我同你一起。”
“好啊。可是我今天要去的地方有些远，晌午回不来。”
“不妨事，一会儿我们摊些煎饼带上，再给小猪备些吃的，就当一日秋游。”
巽儿点头应和。她知道每次毋梧依陪她出去不是有事要想就是借骋目游怀一浇心中块垒。不论这次是为何，采药的事都不是主务，梧依哥哥开心才好。
“梧依哥哥，你看那座山。”
毋梧依顺着巽儿的指向看向对面的高山——白草、红树、黄花，猴子在树稍攀援穿梭，野山羊在山崖石头上蹦来跳去——静美闲适，机趣盎然，但这样的景象这里并不稀有。
“我前日给你提过的灵芝就是在那里发现的。那么好的灵芝很是罕见，采得一棵便足够还账了。那里有三颗，我采回来卖一棵，剩下的给你和他还有别的需要的人调养身体。”
“那先谢谢巽儿了。不过采灵芝时要小心，不太好采的话不要冒险，可以喊上秦伯或云姐帮忙。”毋梧依越来越好奇巽儿最终会给他带来什么，毁灭还是喜悦？
“好。梧依哥哥，我能喊上你吗？”
“可以呀，不过要等上一段时日。”
“你……”巽儿不知道自己该不该问。
“我明日要出一趟远门，拜访一位朋友。”
“拜访朋友是一件好事，可是你看起来……不很开心？”
“也不是不开心。数年没见了，有些顾虑。”
巽儿想了想道：“不要担心太多。如果你们还惺惺相惜，会和以前一样。如果你们变得谈不到一起了，你就赶快回来，我和小猪安慰你。不过，我觉得梧依哥哥交的朋友一定是真心相知之人。”
毋梧依清朗地笑着道：“借你吉言。只是暂时照顾不了小猪了。”
“梧依哥哥你放心去会朋友吧，有我呢。”
“嗯。”毋梧依看了一眼小猪，心想自己离开的时候它会不会像想巽儿那般想他？随即扬起自嘲的笑容。巽儿是它的救命恩人，在她眼里它不是牲畜不是宠物，而是和人一般的性命，她像照顾小孩子一般照顾它疼惜它，耐心十足地教育它引导它，自己远没有她付出的多，为何还妄想会受到同样的重视呢。究其根本，他仍是希望自己能被谁放在心中第一的位置！无可替代的位置！
“我能同你商量一件事吗？不会耽搁你很久。”巽儿一回来就站在帷幕处对男子说。虽然他应允巽儿可以进去，不过巽儿仍没有进去过一次，需要和他说话时也还是站在帷幔处，就像此刻。
“讲。”
巽儿不妨男子会将视线从案头投向自己，不由心头一颤，站得更直了，“梧依哥哥要去拜访老朋友，小猪无人照顾，所以在这期间我想搬去他那儿住。望日的时候我会回来一整天一整夜。”
“不可。”男子低下头继续写着什么。
“小猪晚上真的需要人陪，一两个晚上或许它还能坚持，但不知道梧依哥哥要去多久，总让它一个……”
“可以带来这儿。”
“！”
巽儿愕然！为了使他应允，她演练了好几遍，以求在最短的时间里表述明白。小猪需要人照顾陪伴是实际，平日她在这里没有什么用处也是实际，她觉得他应该会应允。如果不行，再退一步，每隔一晚去陪小猪也行。如果还不行，她就耍点儿赖，三更回五更走，也算是晚上回来了。可她就是没有设想他会如此回答。
巽儿瞠目，“你确定要我把小猪带这里来养？你考虑清楚了？你，你……它，也许它会不小心拉尿在屋里，还有它若喜欢你会靠过来用嘴拱你。这些你想过吗？”
“好好教它，别太过分。”
巽儿开心男子同意了，不过事关小猪的性命安危，巽儿壮着胆子想向他讨一个承诺，“它来这儿这么久了，只有一次吃多了来不及跑去外面拉在了廊檐下，其它时候它都会去固定的地方，我也会及时清理，不会留下味道。我也会管好它，让它不要扰了你。但是你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情，就是……万一它打扰冒犯了你，你能否不要伤害它？”
男子手中的笔又停了，抬头问道：“你能护它一生吗？”
“我想！尽管这世间没有多少人把它们视为同等的生命，但它们也有情感，会悲伤、害怕、想念。我不能救下所有将被屠宰的性命，不能劝化世人放弃杀生，可是我想好好保护它。如果我连想保护的需要我保护的弱小性命都保护不了我也不要妄谈旁的了！”
难得在他面前一口气这般利索地讲这么多话。
“你动气了？”
“……”意识到自己过于激动，巽儿像被扎了一针的气囊，渐渐“憋”了下去。不由提高的音量陡然降了下去，“可以吗……可以答应不伤害它吗？”
“你对我也是如此？”
什么意思？巽儿被他问住。
男子也讶异自己为何会突口而出这个问题。
“我答应。”男子又垂下头继续。
巽儿有些明白了他的问题。
“不，不一样吧。你有正气，有才能，又很强大，可以威胁你的不多，反倒是你还可以给很多人庇护，也会有很多人愿意追随你，甚至为你献出生命。但是小猪自保都很难，我对它是怜爱，怜惜，对你，对你……”
巽儿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词。但见男子仿若未闻，觉得这答案对他并不重要，于是决定还是不要聒噪他的好。然后道了谢，退回到自己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