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思念
她那时候很想家,本来想一直在家里窝着,在爸妈身边老实当个乖乖女。
可袁寒临走还摆了一道。
她问他,“那个Clemence到底比我强在哪里?”
他说,“至少她不是大棚温室里的鲜花,她有足够恣意生活的能力。”
“可是,你说你喜欢我柔顺的样子。”陆应佩还记得他每句话。
“柔顺过了头就是软弱,你太依赖我,我被你所给的爱压得喘不过来气。”
所以,他需要可以呼吸的空气。
如果没有袁寒,她的人生该是什么样的?爸爸养她到大学毕业,毕业后帮她安排工作,离家不远,她自己谈一个靠谱点的人,或者妈妈给她安排相亲,结了婚以后,生一个可爱的孩子,之后辞去工作,专心在家带孩子,爸爸妈妈顺便再资助几个,好让他们的生活过得去。
正常来说,她会走这条路。
从一个温暖的怀抱走入另一个温暖的怀抱,不用经历太多社会的毒打。
可袁寒在赤裸裸的嘲笑她。
她总是要依附男人的。
从前是爸爸,以后是丈夫。
她不会有自己的作为,就只是有普通的生活。
陆应佩明白,大多数人都是平凡人,就算不平凡了半辈子,往往最后还是会归于平凡。
可为什么一开始她就注定了这一条的路。
她还是考了教资,但没有回到家乡,她经过层层面试,终于在H市的一家英语连锁机构当了老师,没有服从爸爸的命令去一中。
朝阳帮她权衡利弊后,说,其实一中比这里更加适合她,虽然乍一看这里的薪资比一中高出不少,可还是公立学校比较吃香。
陆应佩不是不懂这个道理,她只是想有改变。
离家远一点,她应该就不会贪恋父母的帮助了。
她不再问父母伸手要钱,离开学校的那一天,她身上只有一千二百元,连租房子都租不起,还是问朝阳借钱,大学四年,她从未借别人的钱。
爸爸给她转的钱,她转手再转回去,就是不要他们一分钱。
她自己也想知道脱离了父母的帮助,她能混到什么地步。
如果这个社会真的是个大染缸,她不介意在里面被染成一只五颜六色的小怪物,也许只是要争一口气,她可以凭借自己的力量过得很好。
明明她也不需要向袁寒证明什么,但她就是放不过自己的心,非要和自己较劲。
和朝阳一起去打羽毛球的时候,朝阳说,以前她总是说她倔,现在换成她了,应该是朋友在一起久了,也有朋友相了。
陆应佩说,这就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幸好,她还有这个朋友。
最让陆应佩难过的是,妈妈生病的时候,爸爸并没有告诉她。
因为她在准备公司的考核,每半年一次的考核,对这个公司所有员工来讲都是很重要的。
一周前妈妈给她打过一次电话,她说想她了,问她能不能回家一趟,陆应佩说最近有点忙,正在准备考核,等再过一个月到了国庆节,她正好可以放假回去,妈妈说好,那时候她听得出她很开心,还一直问她回来的时候想吃什么,叫她爸爸提早去准备。
她说不急,还有一个月才回去,不用准备。
有很长一段时间她想哭,但是这里是办公室,她怎么可以在办公室放声大哭,她的眼泪在眼眶打转,眼睛里迷蒙一片,她坐不住了。
没过一会儿又来一个电话,熟悉的号码。
袁寒气急败坏,“你干嘛给宠物医院留我的号码?”
陆应佩养了一只猫叫Black,前几天它吐了好几次,后来她就把它送去了宠物医院,医生说得留下来观察几天,好像是肚子里长了个瘤子,离开的时候医生叫她填写一张单子,她不知道怎么回事,紧急联系人上两个位置,她自己写了一个,还把袁寒的号码也写上了。
陆应佩照例怯懦地道歉,说,“我写的时候顺手写上了,对不起。”
她迫切地想要回G省,归心似箭。
袁寒在她这里没可能了。
她知道在这个间隙还思考和他的关系实在不应该,但她最后总结了一下,她留在H市其实很大一部分是因为袁寒也在。
陆应佩想吃妈妈做的红烧带鱼了,她那么会挑刺,每次都把最干净的,不带刺的肉轻松剥下放在她碗里。
她感觉自己胃疼得厉害。
捂了一会儿才发现心也疼。
五脏六腑都压得紧紧的,她挣扎了一下,眼泪脱眶而出。
晚上她回了家,爸爸那边沉默了很久,她也没有说话,父女两个破天荒的打了一个不发声的电话,他没有安慰她,她也没有安慰他。
当天晚上她就飞回了家里。
事情办了有一个月,一个月后,爸爸和她都疲惫不堪。
两个人坐在空荡荡的家里,谁也不说话,和之前他们两个打电话一样。
不同的是这一次两个人将悲伤压了下去,把怒火提了起来。
争吵从她先开始。
她指责他没第一时间把消息告诉她。
爸爸则反击她不懂事,明明知道妈妈身体不好还要去那么远的地方工作。
父女两个吵得不可开交,楼上楼下都能听见。他们用最恶的话伤害对方,把这些时候积攒的怨气都发泄在对方身上。
这个家里到处是妈妈的痕迹,她喜欢在冰箱上贴东西,花花绿绿,她喜欢在电视机上盖布,遮尘挡灰,即使现在已经是液晶电视也挡不住她的这个习惯,她专门用缝纫机给它做了一个。
空调遥控器上有透明的塑料膜,卫生间的架子上家里三口人的牙刷整齐得放在一起,架子下面的储物柜里有六只替换的新牙刷还没有拆封,六神花露水放在大厅茶几下面的抽屉里。
到处都是她的痕迹,谁能抹去她的存在?
争吵持续了一个小时,陆应佩以为爸爸会动手打自己,也不是不可能,妈妈没怎么打过她,几乎动手的都是爸爸。
小时候发大水,村子里的喇叭吵了很久,说是让提前撤到高地上,但陆应佩跑到了别人家里玩儿,妈妈趟水去三里地外的陆应佩同学家找她,回来的路上母女两个差点被淹死。后来等她回来,爸爸一个耳光扇得她坐在地上起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