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帝国系列21:噩梦沉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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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孤注一掷搏西线

1944年8月底,陆军元帅冯·克卢格的信终于摆到了阿道夫·希特勒的书桌上。“当您收到我这几行字时,我已不在人世。”这位最近被革职的西线战区总司令这样写道。自1939年入侵波兰以来,他一直是希特勒的高级将领之一。“生命于我已是无足轻重。将西线的厄运归结于我措施不当,我当不起这罪名。我要在伙伴们殒命之地结束自己的生命。”

在信中,克卢格大致说明了他没能阻止盟军开进法国的原因,对他的后任能否胜他一筹也表示怀疑,然后他发出了痛心疾首的恳求:“如果您寄予厚望的新式武器,尤其是空军的那些武器,不能迎来胜机,那么,我的元首,下决心停战吧。德国人民已经苦不堪言,是时候了结这场噩梦了。这一目的我们一定有办法达到,更要紧的是,我们也一定有办法保护第三帝国不受……践踏。对于您的非凡气概,您在这场巨大斗争中的杰出贡献,和您钢铁般的意志,我始终无比敬畏。如果您的意志和天才还拼不过命运,那便是天意难违。您已经进行了光荣、卓绝的斗争。历史将证明您的正确。请您拿出您的非凡气概来,因为如果战斗前景无望,到了该结束的时候,您的非凡气概将是必不可少的。”

纳粹空军的一个步兵为德国第116装甲师一辆半履带式装甲车上的军人指路,装甲车用松树枝伪装了起来。这是1944年12月,德军发起的阿登森林突袭战期间。这场为时6周的战役为第三帝国赢得了短暂的喘息之机,但它耗掉的人员和财物却是无法弥补的。

希特勒一言不发看完了信,然后递给他忠实的助手、武装部队最高统帅部作战指挥部部长约德尔将军。希特勒突然取消了他安排好的国葬。而且原来他打算称克卢格死于脑溢血,现在他让人暗中传言,说那位颜面扫地的陆军元帅其实是吞氰化钾而死,连表面文章也不做了。

几天后,在韦斯特法尔将军和克雷布斯将军奔赴节节败退的西线前夕,希特勒召见了他们。希特勒透露说,克卢格已经在受叛国罪的调查,“如果他不是自寻死路,也可能被马上被捕”。“我可不想泄露这个消息,”他假惺惺地告诉他们,因为这“会令军队颜面无存”。

一个月前,也就是7月20日,元首在东普鲁士的东线战区大本营里举行了一次军事会议,就在这次会议上发生了一起刺杀元首未遂的事件。一些军官卷入了其中,而希特勒扬言他有证据表明克卢格与那些人有牵连。(其实,确有几个密谋者是克卢格西线战区的参谋人员,不过克卢格本人对这桩密谋倒一向不甚积极。)元首决定再也不允许他的将军们出卖他。

希特勒之所以如此无端猜测,是因为克卢格曾想与英美谈判停战。他对两位将军保证,他决不考虑停战谈判。“军事上败绩连连,”他解释说,“在这个时候还寻求有利的政治行动时机,真是相当幼稚天真。尽管事已至此,然而盟军内部的矛盾一定会越来越严重,最后闹到分崩离析的地步。历史告诉我们,天下无不散的联盟,只是你必须等待时机,不管这种等待有多么艰难。

一个七零八落的帝国

1944年夏季,德军遭受了一系列毁灭性打击,被迫从东西两线战区往德国边境回撤。在白俄罗斯的中央集团军群遭到红军痛击后,东线的德军渡过维斯杜拉河,退入波兰中部,竭力重振雄风。而这时驻波罗的海地区的德军又丢掉了里加,被赶到库兰半岛上。8月间,俄军在巴尔干地区发动了一次新攻势,夺下罗马尼亚,占领了普罗耶什蒂的油田,并且将战场推向保加利亚、南斯拉夫和匈牙利。英美联军成功登陆诺曼底后,便可以迅速前进。他们于8月25日解放了巴黎,然后开进比利时和荷兰。9月4日,英军攻下安特卫普;8天后,8月间在法国地中海沿岸登陆的法美联军与盟国的其他部队在第戎北部会师。9月中旬,盟军抵达齐格菲防线,这是希特勒战前布置的边界堡垒,德军最终在这儿将他们的防线稳固了下来。我打算继续打下去,伺机达成体面的和约。无论如何,我们都将把这场战斗坚持下去,直到有一天,如腓特烈大帝所言,‘吾之贱敌绝望而去’。”

希特勒选来拯救西线战区的人——陆军元帅莫德尔——在这场横扫军官层的怀疑风潮中纤毫未损。这位54岁的司令官爱架着一只单片眼镜,这是他的标志之一,喜欢自称为“元首的救火员”——这可是言之有据的。在过去9个月与苏联的战争中,希特勒撤掉3个不同集团军的指挥官后,均命他来暂时负责。每次莫德尔都能让德军前线重整旗鼓,希特勒因而称他为东线战区的“救星”——尽管莫德尔在施展其防御绝技时也常将希特勒严禁后撤的命令抛之脑后。1942年1月间,当莫德尔的第9集团军在勒热夫面临被苏军切断后路的危险时,他竟敢当面反驳希特勒,质问他:“谁在统率第9集团军,我的元首,是你还是我?”不过,7月的刺杀未遂事件发生后,他却是最先表白忠心的将军之一。8月17日,莫德尔正在柏林接受大名鼎鼎的钻石别针(用来别他的铁十字勋章),这时元首急急忙忙命他去代替倒霉的克卢格。

克卢格的西线战区司令部位于永河畔拉罗什。就在莫德尔到达司令部的那晚,他面临了一生中最大的挑战。德国驻法的两支集团军群全都危机四伏。两天前,盟军在法国南部实施了计划已久的登陆行动,而被派去镇守法国地中海沿岸全线的是布拉斯科维茨将军的G集团军群,这支部队相形见绌,不可能完成这项任务,结果全部沿瑞士边境北撤。

B集团军群更是危在旦夕。自7月陆军元帅隆美尔被英军的炮弹击伤后,他们已是群龙无首,其第7和第15坦克集团军在诺曼底中了埋伏,被盟军围堵在法莱斯。尽管B集团军群旗下的另一支部队,第15集团军还完好无损,它却也陷在大西洋防线的堡垒里,面对英吉利海峡的海岸线动弹不得。头年春天,希特勒特意将第15集团军部署在加莱海峡沿线,作为纳粹德军的第一道防御力量。他一心认定盟军在那儿首次登陆。如今第15集团军却陷入了后无退路、背部受敌的困境。莫德尔除了战区事务外,也同前任克卢格一样,直接统领支离破碎的B集团军群。

尽管德国人在法国和低地国家已待了4年有余,但希特勒一直不同意修筑内部的防御系统。如果大西洋防线未能挡住外敌,内部的防御系统便可以发挥作用。德国武装部队最高统帅部从不曾计划沿索姆河、马恩河和索恩河修筑一条横穿法国的防御工事带。所以,当莫德尔将第5坦克集团军和第7集团军残部从法莱斯包围圈里拯救出来,领他们掉头跨过塞纳河时,德国人只能马不停蹄地直奔沿默兹河和比利时及荷兰境内的莱茵河支流设置的防御阵地。与此同时,第15集团军也沿海岸线撤至北欧另一个主要水上屏障——斯海尔德河。而这时,南面的G集团军群则朝阿尔萨斯附近的孚日山脉退去。

自从诺曼底登陆以来,德国的西线战区已经丧失了30万人,另外20万人被堵在盟军前线后孤立的海岸要塞里,动弹不得。莫德尔估计,他那稀稀拉拉散布在北海至瑞士边界480英里长的战线上的74个师,整个兵力至多不过相当于25个标准师。整个战区可动用的坦克不到100辆。

然而,希特勒仍然发誓要扭转败局,叫嚣着要给盟军来一个“敦刻尔克”,再次把他们赶出欧洲大陆。他打算在齐格菲防线阻住盟军进攻的步伐,等待冬季的到来。齐格菲防线建于1938年,是一组保护德国西线边境的堡垒。“浓雾、黑夜和大雪,”他说,会提供一个“伟大的契机”。

这时,盟军却在乘胜追击。到8月底时,已有30个师或是跨过塞纳河,或是驻扎河旁。蒙哥马利将军的第21集团军群,其中包括加拿大第1集团军和英国第2集团军,已经抵达法国北部的索姆河,准备进军比利时。南部是布莱德雷中将统率的美国第20集团军群。它的美国第1集团军部署在瓦兹河和默兹河之间,意欲取道蒙斯和那慕尔直抵亚琛,这是进入德国西部的传统门户。而其美国第3集团军正在上默兹河,目标是梅斯和南锡。再往南是德弗斯中将的第6集团军群,这是一支包括美国第7集团军和法国第1集团军的法美联军,他们在孚日山脉南段的前方摆开阵式,准备进军阿尔萨斯。

到1945年春天为止,盟军所抵达的位置是他们事先从未指望过的,而此时他们对于如何利用意料之外的胜利却拿不定主意。尽管盟军总司令艾森豪威尔将军非常乐观,认为他能迅速结束战争,然而他也面临一个艰难的战略选择——是照先前的D日计划安排,继续拉开战线大规模进攻,还是听从蒙哥马利眼下的竭力鼓动,让第21集团军群孤军突入比利时和荷兰,横渡莱茵河,包围德国的重要工业区鲁尔。

艾森豪威尔面临的拦路之虎是如何为不断前进的部队补充给养,因为此时盟军能使用的港口只有一个——诺曼底的瑟堡,它离前线有350英里。除非夺下安特卫普港,并将之投入使用,否则给养短缺,特别是燃料短缺,会使盟军无法全线进攻。如果实施蒙哥马利的计划,那么供给前线的物资大部分就要输送给他。

对于怎样才是结束战争的最佳方式,英美双方决策者在用兵上本来就各有主张。不但如此,自D日以来,蒙哥马利,这位英国将军,已成为盟军所有地面部队的总指挥,这让事态显得更为复杂。英美联盟内部言及总体战略时,几乎无法不牵扯到个人与政治。1944年夏天时的作战人数就足以说明问题:美军士兵与英军士兵的人数之比为3∶1。美国公众如果得知这一情况,是绝不会允许目前这种指挥结构持续下去的。此外,美军许多高级将领还相信,蒙哥马利之所以会提出那种战略观点是因为他目中无人、自高自大,他无非是想让布莱德雷中将处于从属的地位,将巴顿中将麾下一马当先、行军神速的美国第3集团军的燃料补给切断。罗斯福政府和美军参谋长马歇尔将军要求由美国人来担任战场总司令。在这种压力下,艾森豪威尔决定自告奋勇,从1944年9月1日开始走马上任。

这个时候,蒙哥马利向德国人发起了强攻,其势头之猛,希特勒也好,莫德尔也好,都为之震惊。英国第21集团军群下属的各集团军从索姆河往前飞驰75英里, 9月3日夺下了比利时首都布鲁塞尔。第二天,镇守安特卫普的德军弃城而去。他们只顾仓皇北撤,没能破坏掉船坞和电动闸门,留下的港口设备基本完好无损。

然而,盟军却没能从这港口得到什么好处。尽管蒙哥马利开进比利时,将冯·灿根将军的第15集团军困在安特卫普西边一块濒海孤地上,灿根的部队却也控制了西斯海尔德河的入海口。这是一条长15英里的航道,是该港通往大海的唯一水道。而斯海尔德河水雷密布,两岸由德国大炮把守,盟军要使用安特卫普港,就必须先清除这些障碍。

蒙哥马利迅速突入比利时,逼得德军最高统帅部向莫德尔连下急诏,严令他:“死守!死守!死守!”安特卫普失守的那一天,莫德尔向希特勒报告说,如要维持斯海尔德河、艾伯特运河、默兹河和齐格菲防线沿线B集团军群的阵地,他就要补充25个师的新兵,其中得有5~6个坦克师的装甲部队。要不然,莫德尔警告说,“由西北进入德国的大门将会打开”。

这个要求无法办到。唯一的备战新军已于8月被派往勃拉斯科维茨将军的G集团军群,去帮他抵挡朝法国东部的上摩泽尔河攻来的巴顿的美国第3集团军。

德国的人力资源已是油尽灯枯。党卫队首脑、德国预备军新任司令希姆莱,新招摹了40个人民步兵师。其成员大部分来自希特勒青年团和其他一些纳粹组织,这些人可真谈不上有多少战斗准备。再说,军方所征的士兵,老的有50岁了,职员、司机、厨师和其他预备军成员都被送上了前线,就连因飞机、轮船缺乏燃料而闲置下来的纳粹空军飞行员和海军水兵也被编入了队列中。德国人甚至连在军医院里休养的伤员也不放过,他们都被拉出医院编入队伍中。

所以希特勒可说是山穷水尽了,就在这时戈林元帅施以了援手。这位纳粹空军总司令手下有2万伞兵,其中一部分正在受训,另一部分还在进行战斗休养。戈林将他们与驻荷兰的部队以及另外1万空军地勤人员合编,为以后的第1伞兵集团军提供了充足的人员。希特勒选择了施图登特将军来领导这支新军。他是参加1940年鹿特丹空袭战和1941年空降克里特岛战役的沙场老兵。奉希特勒之命,施图登特率领他的部队向比利时进发,沿艾伯特运河摆开阵式。

盟军用兵神速,逼得莫德尔几乎要一日一迁其司令部,以免落入盟军手中。由于不停地搬迁,他与G集团军群联络稀疏,整日只顾调动B集团军群。莫德尔一味要求增援,他喋喋不休、出言不逊,又无人替他美言周旋,结果弄得他在最高统帅部里众叛亲离。仅仅两周时间,他这西线战区的总司令就号令不力了。

一名德国士兵爬进笼门。这是安特卫普动物园的一只狮子笼,里面关着的是和他一样的战俘,其中还有一个纳粹海军的水兵(穿黑制服者)。盟军于1944年9月4日攻下安特卫普后,就将动物园改成了拘留战俘和比利时通德分子的牢笼。

9月5日,希特勒用陆军元帅冯·伦德施泰特取代了莫德尔,伦德施泰特是克卢格之前的西线战区总司令,是参加1940年法兰西之战和1941年苏联入侵战的老兵。在气势江河日下的军官层中,这个深受信任的正统普鲁士军官一向被视为坚强后盾。就连莫德尔本人也赞同对伦德施泰特的任命,因为这位斗志昂扬的将军从此便可以把自己的大部分精力放在重整B集团军群上。

莫德尔没有危言耸听,盟军真的迅速越过艾伯特运河和默兹河,建立了桥头堡,从四面八方往齐格菲防线逼去。伦德施泰特刚刚在他位于科布伦茨附近的泽根堡司令部就任,就向希特勒报告说,要将齐格菲防线的防御工事大致修复,需6周时间。那3000个混凝土掩体和碉堡组成的防御带,就筑在德国边界,西北接荷兰,西南至瑞士边境,1940年时曾经翻修改造过。然而荒废4年后,这条防线已是灌木横生。许多带刺铁丝网、地雷和通信设备都被拆下,拿去修建大西洋壁垒,筑城工事荒废太久,连它的看管人都很难找到进入炮台掩体的钥匙。

9月8日,美国人攻克了比利时东部的列日城。他们这时可以随心所欲地活动了,因此便开始朝亚琛附近齐格菲防线的外围地带发起试探性攻击。开战以来,地面战第一次打到了德国的家门口。随后,希特勒指示伦德斯泰特:“不单是筑城工事,每一寸土地都要以堡垒视之。”

德军从法国后撤,经过一番长途跋涉,突然间又奇迹般地稳住了脚跟。莫德尔充分利用后方供给线,沿齐格菲防线修筑了一条长长的新防守工事带,而备受崇敬的冯·曼陀菲尔将军自东线战区归来,更使士气大振。曼陀菲尔指挥的第5坦克集团军,如今归属勃拉斯科维茨的G集团军群旗下。他马上着手计划向法国东部的巴顿发起反攻。

1944年夏末,为使齐格菲防线重获新生,国家劳动服役队招募的工人在荷兰边境附近挖凿一条防坦克沟。这条荒废已久的工事带,用一位德国将军的话来说,真是际遇“堪怜”哪。

对于盟军来说,9月的第二周标志着战略上的一个重要转折。德国利用强行征用的劳动力,疯狂地加固齐格菲防线,齐格菲防线很快成了一道令人生畏的障碍。不单如此,盟军的燃油和弹药供给也已消耗殆尽。在9月10日布鲁塞尔召开的一次会议上,艾森豪威尔和他的高级将领们讨论了蒙哥马利的孤军深入计划。这位一向谨慎的英国将军,最近刚被提升为陆军元帅,他这次提出的军事行动建议可真是大胆至极。他提出动用目前处于备战状态的盟军空降兵部队,深入德军防线后方,在荷兰的莱茵河一带降落。这个冒险的突袭行动一旦实施,英国第21集团军群便可以从北端包抄齐格菲防线,将德国第15集团军切断在荷兰西部。如果计划成功,蒙哥马利想包围鲁尔是完全不在话下的。

一个党卫队队员正在搜查阿纳姆以西下莱茵河地区一座荷兰庄园的空地,一旁的房子上挂着一个英国伞兵的降落伞。1944年9月17日,市场-花园行动开始,盟军大规模空降兵员,这个伞兵即为其中之一。

艾森豪威尔批准的计划分两部分进行,代号为“市场-花园行动”。市场行动计划将是一次最大规模的空降战役,是盟军第一次在白天实行空降。有大约2万伞降步兵将在荷兰城市艾恩德霍芬、奈梅亨和阿纳姆附近着陆。他们将在4天内,攻占3条主要河流——马斯河、瓦尔河、下莱茵河上的几座桥梁以及几条运河,然后与从60英里外开来实行花园行动的地面部队会合。市场行动的最重要目标是阿纳姆的下莱茵河上的公路桥,要完成这一目标就必须深入德控区之后。

花园行动将由登普西将军的英国第2集团军第30军来实施。第30军由两个步兵师和一个坦克旅组成,他们要打通一条至阿纳姆的走廊,然后进一步至须德海。第30军要想报捷,盟军的空降兵就必须夺取从艾恩德霍芬经奈梅亨至阿纳姆的15英里长双车道公路。

市场-花园行动所冒风险极大,行动时必须要有连续几天适宜飞行的天气,而且不能遭遇强大的反击。空降部队需在无法动用重型武器的条件下攻占目的地——他们成功与否完全取决于地面部队及两万车骑能否沿唯一一条狭窄的公路迅速推进。

盟军空降兵部队的任何动向,希特勒和德国最高统帅部都十分警惕。陆军元帅莫德尔估计莱茵河以西会发生某种行动,9月11日他接到密报,称盟军的登陆艇越过英吉利海峡,在英国港口集结。莫德尔认为他们正在准备入侵荷兰。9月17日上午,终于有消息传来,说盟军“明显频繁地”出动海军和空军,在荷兰海岸附近侦察、搜索,莫德尔因此忧心更重,他担心盟军要从海上和空中登陆荷兰北部。

那一区域有守卫海岸地区的荷兰武装部队以及正好在阿纳姆地区休整的党卫队第2坦克军所属部队,莫德尔命令这些部队随时待命。他还将第15集团军的第59步兵师调入施图登特的第1伞兵集团军,当时第1伞兵集团军凑巧就驻扎在艾恩德霍芬附近,准备移师荷兰东南部。然而,不管是莫德尔还是其他任何德军指挥官,对于他们将要面对的空降战役会有多大的规模,全都心中无数。

9月17日星期天下午1点,在盟军一番狂轰滥炸之后,1545架运输机、478架滑翔机,载着美国第82及第101空降师、英国第1空降师的2万人出现在天空中。这个庞大的机群由近700架战斗机护航,尽管德军高射炮也打下了几架飞机,但纳粹空军只做了象征性的抵抗。到下午2:30,几乎所有的英美伞兵部队都安全着陆了。

当时,施图登特正在菲赫特的司令部中,东去9英里便是美军的一个着陆点。据他后来所言,他听到“空中雷霆大作,震得我马上从书房走到阳台上。无论我往哪儿瞧,我都能看到飞机,运兵的飞机、大飞机拖着的滑翔机。一股巨大的气流低低地扫过屋顶。我大为震惊,但当时一点也没想到身处险境”。他对他的参谋长说:“啊,我多想手中也有如此威风的家伙啊!”

荷兰的村民们纷纷奔出家门,为从天而降的部队送上鲜花和食物,但德军一开火,他们又马上跑回家中。莫德尔的司令部位于阿纳姆西郊奥斯特贝克,正好处于英军着陆地的中心。莫德尔匆忙收拾好行装,搬到了位于阿纳姆东边18英里的党卫队第2坦克军司令部,一边亲自指挥战斗,一边请求增援。

战斗刚刚打响,德国人就不可思议地获得了命运的青睐。德军高射炮打下一架美军滑翔机,当地面部队检查敌人尸体时,他们发现了一份完整的盟军作战计划副本。下午3点,这份计划就摆在了施图登特的桌上。从此以后,德国人对盟军的每一意图都了如指掌。

在奥斯特贝克降落的英国第1空降师的3个营有2个被党卫队第9坦克师的猛烈炮火所阻,不过第3营还是设法赶到阿纳姆,攻占了至关重要的下莱茵河公路桥的北端——这是整个战役能否胜利的关键所在。但桥南端的德军拒绝投降。在接下来的几天里,浓雾和大雨使英军没能得到空降增援。党卫队第9坦克师的部队一点一点地削弱英军桥头堡的力量,而同时党卫队第10坦克师和荷兰武装部队的人马也朝顽强的伞兵发起了进攻。

第101空降师的际遇要稍好一点。美军在艾恩德霍芬降落后迅速展开,呈扇形前进,轻轻松松就夺取了5座目标桥梁中的4座。在攻打艾恩德霍芬以北威廉明娜运河桥的战斗中,他们遭遇到88毫米大炮的顽强抵抗。美军为摧毁德军大炮而延误的时间正好够德军炸掉桥梁。待美军赶到,大桥已变成了滚滚浓烟。美军架起舟桥,跨过运河,就地驻扎,等待第30军。

在奈梅亨,第82空降师遇到党卫队第9坦克师侦察营猛烈的火力阻挡,没能按时完成日程。尽管美军攻占了赫拉弗的大桥,夺下了奈梅亨附近的高地,但等到他们赶到公路大桥时,德军已是严阵以待。

9月17日下午,由爱尔兰卫队的坦克开道,第30军开始朝艾恩德霍芬进军。在北去的路上,爱尔兰卫队与瓦尔特特遣队火拼了起来。这是一支七拼八凑的队伍,由2个伞兵营、2个党卫队营和1个牢役营组成。德国人击毁了8辆坦克,最后英国步兵在战斗轰炸机的支援下打败了他们。

第二天,第30军终于在艾恩德霍芬和第101空降师会合了,比计划晚了30个小时。英美工兵更换了威廉明娜运河上那座被炸掉的大桥之后,英军就向奈梅亨挺进。他们所取的路径被美国人戏称为“地狱之路”。战斗持续了9天。第30军竭尽全力与被围困的伞兵部队会合,然而施图登特的第1伞兵集团军从沿途的各个果园和农庄里发起攻击,将英军拦在阿纳姆外3英里处。

9月25日,蒙哥马利下令停止进攻。盟军已往荷兰境内孤军直入60英里,但没能包抄齐格菲防线和莱茵河地区。而且,德军造成盟军13000余人伤亡,而自己却只损失了3300人。

在奥斯特贝克街上,党卫队队员眼睁睁看着炮弹在一辆德军装甲车旁爆炸。陆军元帅莫德尔组织了一支部队去拦截赶往阿纳姆、夺取关键的下莱茵河公路桥的英国第1空降师,这些人即隶属这支部队。

整个夏末秋初,德国人都一直在修整自己受到重创的部队。政府再次放宽了征兵的尺度,在全国四处搜寻新的人力资源。希姆莱的人民步兵部队如今将手伸向了低至16岁的男孩儿。学校无限期放假,好让12岁以上的孩子入厂做工或是效力防空部门。16~25岁的年轻姑娘现在也得登记服役。

宣传部长戈培尔已经发布了一道新的全民动员令,宣布实施每周60小时工作制。军备部长施佩尔向希特勒报告说,尽管盟军的轰炸使石油和军火工业受损严重,但军需品实际上却在增产。多亏施佩尔救急有术,每月平均有1500辆坦克、自行突击炮和9000辆汽车隆隆开下生产线。尽管盟军轰炸机进行过好几次狂轰,至关重要的滚珠轴承工业大体上完好无缺。出厂的新型战斗机也达到了二战中的最高水平。

奈梅亨的瓦尔河大桥,一名德军士兵横尸桥上。美国第82空降师和英国近卫步兵第1团的士兵于1944年9月20日攻占了这座600码长的大桥。

然而,这威风凛凛的军备数量却不能一一转化为战斗力。曼陀菲尔的第5坦克集团军向吕内维尔的巴顿发起反攻时,两支进攻的装甲旅中就有新鲜出厂的坦克。坦克上的士兵同样也是刚出茅庐,几天激战下来,美军大获全胜。开上前线的一支装甲旅旗下98辆坦克锐减为7辆。德军的许多损失起因只是简单的机器故障。这次溃败逼得曼陀菲尔不得不放弃法国南锡省的省会。

G集团军群无力抗衡巴顿,令希特勒大为光火,他撤下勃拉斯科维茨,换上鲍克将军,这是一个从东线战区下来的老兵。“鲍克将军,”希特勒告诉他,“你要尽量用最少的部队去完成任务。在任何情况下都不会有部队调拨给你。”

鲍克随即赶赴斯特拉斯堡附近的司令部,上任伊始,他便下令要曼陀菲尔于9月25日重新开始反攻,这次还是使用第5装甲集团军的装甲储备。刚开始,由于天气恶劣,盟国空军无法参战,曼陀菲尔出师告捷。但天一放晴,盟军飞机就将曼陀菲尔的部队打得落花流水。9月29日希特勒心有不甘地下令停止攻击。他命令所有可用的装甲车辆全部开往北部,保卫鲁尔地区。

10月初,盟军第一次向亚琛周围的齐格菲防线发起全面进攻。这座古城是查理曼大帝的出生地,是他的中世纪帝国的中心。对于德国人民和纳粹党来说,它可是一个重要象征,他们将查理曼大帝看成是神圣罗马帝国也就是第一帝国的开国元勋。亚琛已经被炸成了一片废墟,大部分居民都已疏散,然而攻下它却是盟军跨越莱茵河战役中的关键一步。

第7集团军第81军的司令克希林将军为了防守亚琛,集合了4个名义上的师。他将第183人民步兵师和第49步兵师部署在城北,将第246人民步兵师部署在城里,将第12步兵师放在城郊的东南。军队总数不超过18000人,只有239门大炮支援。

一个被俘的英国伞兵向一旁拍照的德国人做出轻蔑的手势。照片中他和他的同伴正被押往阿纳姆火车站,他们将被运往德国。德军在阿纳姆内外俘虏了6000名英军士兵,他即为其中之一。

霍奇斯中将的美国第1集团军将从北面展开攻击。打头的是一支步兵师,第19军的装甲部队紧随其后,他们要跨过维尔姆河,这是一条由北向南从城东流过的小河,它守护着的地方人称亚琛山口,自古以来,这便是进入科隆平原的开阔地带的大门。这支部队将和从南端突破齐格菲防线的第7军的步兵会合。

美军的战机轰炸让德军防守部队屡遭打击,力量有所削弱,霍布斯少将的第30步兵师趁机于10月2日发起了冲锋。因为德军在北去10英里的盖伦基兴附近遇袭,注意力分散,美军的这次冲锋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美军击退了几次反扑后,用炸药和火焰喷射器将筑壕防守的德军清除干净。10月6日他们在维尔姆河上建立了桥头堡。

陆军元帅莫德尔在第7集团军司令勃兰登伯格尔将军陪同下,来到第81军司令部,然而其时已晚,要组织起一次反攻是不可能的了。莫德尔向伦德斯泰特汇报:“亚琛周围情势日益危急。除非派兵增援,否则将不可避免地节节败退。”

10月10日,伦德斯泰特向最高统帅部转呈了莫德尔的信,之后,他便派去了4个后备坦克师。这些增援的部队是同一天逐渐抵达战场的,但由于德国人已处于生死关头,莫德尔决定将这批坦克部队零零碎碎地送上前线。就在这一天,美军发出最后通牒,要求亚琛的德国军队24小时内无条件投降,否则将招致进一步轰炸。莱尔中校原是第246人民步兵师的一名团长,这时临时充当了亚琛守军的首长,他拒绝了这一要求。

美军在密集空袭之后,开进了城中。10月12日,莱尔所在师的指挥官维尔克上校抵达亚琛,接管防务。得到增援的步兵后,他发动了两次反攻,这样一来,直到10月16日,美军还无法包围全城。伦德斯泰特命令维尔克:“守住这座德国的圣城,战至最后一人,而且万不得已的话,就让这最后一人也葬在城市废墟之下。”以后的几天里,维尔克一直激励他的部队:“战至最后一人,最后一颗子弹,以履行我们对国旗许下的誓言。元首万岁!”

1944年9月13日,美国第9步兵师的士兵迈过亚琛南部的号称“龙齿”的反坦克壁垒。在后来的3个月里,德军顽强抵抗,而美军的补给遇阻,结果战线只向前推进了十几英里。

尽管话说得豪气干云,维尔克还是于10月21日率11000名部下投降了。“当美国人开始用155毫米自行炮作为狙击武器时,”他挖苦道,“那就到了该放弃的时候了。”第一座德国城市沦陷了。但为了胜利,美国第1集团军付出了近6000人伤亡的代价。霍奇斯将炮弹几乎耗之殆尽,无法继续进攻。供给的问题再次干扰了盟军的作战进程,这个问题在前线处处存在,而问题的症结就在安特卫普。

到10月初,盟军占领安特卫普已近1个月,但却一直不能启用港口,因为西斯海尔德河入海口还掌握在德军手中。9月6日至22日,灿根将军将第15集团军的86000人和6000辆车从斯海尔德河南岸解救出来,他们原是被蒙哥马利的部队驱赶到那儿的。当大部分师团陆续往北撤回荷兰和德国时,希特勒命令灿根留下3个师保卫斯海尔德河地区。灿根在瓦尔赫伦岛上严阵以待。瓦尔赫伦岛本是大西洋堡垒的一个要塞,坚固难逾,大威力的沿海炮台和混凝土掩体密密匝匝。

由一条狭窄堤道相连的瓦尔赫伦岛和南贝弗兰半岛形成了入海口的北岸。灿根令第70步兵师镇守瓦尔赫伦,又将第245步兵师部署在南贝弗兰。他把第64步兵师留在入海口的南岸,基地设在港口小镇布雷斯肯斯里,斯海尔德河在此流入北海。南边10英里处有利奥波德运河,它的流向与荷、比边境大致齐平,切断了从陆地进军布雷斯肯斯的道路,为德军防守助了一臂之力。

市场-花园战役结束了,盟军飞渡莱茵河,扑入鲁尔地区的预想已经落空。此时开放安特卫普港成为盟军的当务之急。蒙哥马利将收拾斯海尔德河地区的任务交给加拿大第2军,由英国皇家空军和几千个突击队一旁助战。

本土上的首次战败

1944年10月19日,驻守亚琛的第246人民步兵师指挥官维尔克上校明白了,他阻止第一个德国城市落入盟军之手的机会已日渐渺茫。作为神圣罗马帝国32位皇帝、国王的加冕地,亚琛对于国家社会主义来说是一个重要的象征,因为该主义自称与德国遥远的往昔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现在它被美国第7军和第19军团团围住,美国人正杀将过来。

当美军步枪手在大街小巷的残砖断瓦间穿梭,有计划地炸掉一座又一座楼房的时候,维尔克激励他的部下说:“亚琛保卫者准备迎接最后一战吧。我们将战至最后一人。”但两天后,当美军拉来155毫米自行线膛炮,瞄准正前方一座大掩体时,这位上校就把他自己那一番戏剧腔的鼓动之辞抛之脑后了,因为这座位于城中心的掩体是维尔克本人的指挥所。

两名德国士兵在传递维尔克的投降意图时被打死了,于是这位德军指挥官只得求助于囚在他指挥部掩体里的美军俘虏。有两个美军俘虏自愿效劳。当他们挥舞着白旗冲出掩体,跑到街上时,枪炮声停了。夜幕降临时,亚琛城完全掌握在了美国人手中。

亚琛的指挥官维尔克上校(最右边)和陆军元帅莫德尔一起查看该地区的地图。

一名德军侦察官在亚琛郊外向他的部属讲解任务。当战斗停止后,一个美国观察员称这座城市“如同罗马废墟一样死气沉沉”,但内藏有查理曼大帝皇陵的亚琛大教堂却奇迹般地纤毫无损。

亚琛的一条街道,左右两旁各为谢尔曼型坦克和石墙,一名美军士兵从当中挤过去,朝街上开火。这座古城的防守方在火力上无法与美军的装甲武器和大炮抗衡。

一名人民步兵师士兵手持一只PZ式反坦克火箭筒,从一队Ⅲ型坦克前冲过去,奔向亚琛一座教堂墓地的防守阵地。

10月2日,加拿大第2师在安特卫普北部的比利时乡间将脆弱的德军防线扫荡干净,然后朝10英里外的翁斯德雷赫特进军。这个镇的战略位置极佳,正好在荷兰边境内,横亘在南贝弗兰通往大陆的堤道上。加拿大人在此遭遇奇尔特遣队的顽强抵抗。这支特遣队由老将生手混杂而成,由奇尔中将领导,包括3个步兵师的残部,赫尔曼·戈林替补训练团的部分人马及顽固的第6伞兵团。奇尔特遣队被派到这儿来原是为破坏市场-花园计划助攻的,这一次他们将加拿大人阻在海湾达两周之久,最后才向北撤往荷兰大陆。通往南贝弗兰半岛的堤道由此打通。

瓦尔赫伦岛位于西斯海尔德河入海口,把守着由海上进入安特卫普的大门,岛上密布德军武器。一张由海岸防御炮台组成的大火力网俯视着北海,从左图中便可窥其一斑。图中鱼雷发射器由海军的海岸炮队炮兵操纵。在岛中另外的堡垒中,德军士兵把守着机枪巢,巢上蒙有伪装网(见右图)。

这支8000人的守军就藏身于沙丘里的防空混凝土掩体中。

在翁斯德雷赫特争夺战中,英国皇家空军对瓦尔赫伦岛发动了一系列的空袭战。10月3日,247架兰开斯特式轰炸机发起攻击,将岛上的主堤撕开一道口子。北海的海水涌入这座碟形岛中,将德军和荷兰平民赶到地势较高的3条狭长濒海地带上,这其中就包括瓦尔赫伦的两个重镇——弗拉辛和米德尔堡,这两个镇子在岛屿的两岸隔海相望。德国人虽被赶进了堡垒里,其狰狞本色却未见消减。

在斯海尔德河南岸,加拿大第3师向埃伯丁少将的第64步兵师发起攻击。加拿大人用带火焰喷射器的坦克开道,在利奥波德运河两岸建立了两个桥头堡,将德国人圈进人称为“布雷斯肯斯口袋”的地方。在埃伯丁的鞭策下,德军掘壕筑堡。这位将军警告说,投降的部队按逃兵视之,“一旦查出这些人的名字,将把这些名字向国内人民通报,其近亲也将被视为德国人民的敌人”。

瓦尔赫伦岛上的海岸防御炮台用火力封锁了入海口,埃伯丁得其援手,挡住了加拿大人的进攻。直到10月21日,皇家空军的台风式歼击机才将他们击垮。就在那一天,加拿大人打进了布雷斯肯斯,然而顽固的德军死守谷地,11月3日,埃伯丁自己缴械投降后的第二天,他们终于弃堡而出。

就在这时,加拿大第2师和德国第245师为争夺南贝弗兰半岛展开激战。加拿大人从水陆两路越过斯海尔德河发起攻击,最终于10月26日占领了半岛。德军残部退至瓦尔赫伦岛,与第70师的人马合为一体,这样一来,达泽尔中将手下的德军兵力就增至1万人。尽管布雷斯肯斯和南贝弗兰已经陷落,德军仍旧牢牢钳制着斯海尔德河,因为瓦尔赫伦岛,这座最难攻克的堡垒,还掌握在他们手中。

11月1日,天未破晓,加拿大人发起攻势,越过连接南贝弗兰半岛和瓦尔赫伦岛的狭窄堤道,建立了一个临时桥头堡。德军只顾应付这场突袭战,结果让另一场大攻势闹了个措手不及。英国、法国和荷兰突击队从水陆两路登上弗拉辛,而弗拉辛上的德军防御炮台已在10月21日空袭中被台风式歼击机炸得支离破碎。当突击队向镇里进军时,25艘登陆艇携火箭和轻型火炮进攻瓦尔赫伦的西海岸。德军的沿海大炮炸沉了9艘登陆艇,还打坏了另外11艘。但在这些登陆艇的火力掩护下,另一支突击队登陆了。到夜幕降临时,突击队就已控制了岛屿西侧的两个主要炮台。

瓦尔赫伦岛南岸的德军还在战斗。11月4日,又有一支盟军突击队在他们后方登陆。德军遭四面埋伏,弹药耗尽,这才发觉负隅顽抗已是徒劳。11月6日,皇家苏格兰军团的一名中尉与达泽尔将军在米德尔堡会面。达泽尔愿意投降,但不愿向一名地位卑微的中尉投降。这位年轻军官“临时、就地”将自己提升为中校,然后他便具有了相当的资历,可以如将军之愿,投降这才得以实现。入海口最终落到了盟军的手中。

1944年10月4日,在英国轰炸机摧毁荷兰一条最古老、最坚固的大堤——300英尺宽的韦斯特卡佩勒大堤一天后,冰冷的北海水扑上瓦尔赫伦岛。尽管海水泛滥,岛上德军还是死守了1个月。

德军顽抗死守,迫使盟军无法动用安特卫普港口,赢得了一个月的宝贵时间,而且还造成盟军死伤13000人。因为斯海尔德河还有水雷需清除,所以直到11月28日盟军第一艘补给船才能靠岸抛锚,那已是攻占安特卫普3个月之后了。

直到11月初,盟军全部7支集团军还停在齐格菲防线的前方。盟军想在1944年结束战争的希望已渐渐消逝。盟军每个师每天需要700吨食物,从诺曼底海滩拉出的补给线有300~500英里长。然而尽管后勤困难重重,冬季即将来临,艾森豪威尔还是保持进攻的势头。

齐格菲防线在亚琛开了一个缺口,这让德国人深信,艾森豪威尔计划向莱茵河打一场更广泛的进攻战。他们猜对了。这次战役将由布莱德雷将军指挥。霍奇斯将军将率领美国第1集团军从亚琛经盖伦基兴朝莱茵河进军,抵达科隆。霍奇斯的左翼将由辛普森中将率领的美国第9集团军保护。辛普森将在马斯河和罗尔河间往北推进,与邓普西的英国第2集团军会师,从奈梅亨朝东南方进攻,在下莱茵河西岸开出一片广阔的战场。在南面,美国第3集团军将护卫第1集团军的左翼,朝萨尔河迈进,而美国第6集团军群继续向斯特拉斯堡附近的上莱茵河挺进。

布莱德雷眼下的目标是罗尔河上游的一连串7个大坝。盟军担心德国人会开闸放水,淹没莱茵河平原。然而,在去争夺大坝之前,美国人还想先设法消除右翼的威胁,因为德军控制着亚琛东南15英里外的贺根森林。这注定是一场硬战,美军损失了4500人,还没能在10月里打通森林之路。

莫德尔对盟军即将发起的进攻心中有数,而希特勒又给他设立了人员限额,于是他迅速重新布置B集团军群,将第5坦克集团军和第7集团军调往亚琛东部的防线上。他当前的任务非常明确——不让盟军接近罗尔河。与此同时,在贺根森林里的德军已经布下了迷魂阵:森林里满是带刺铁丝网、机枪巢、枪堡和成千上万颗地雷,许多地雷配上了木制或玻璃容器以欺骗探雷仪。贺根森林里灌木丛生、浓荫蔽日,美军无法施展其惯用的空中支援,在狭小的环境中,美军高超的移动术和火力派不上用场。

1944年11月底,美国第5军的机动火箭发射架朝贺根森林里的德军阵地开火。在这场长达6周的森林激战中,美军有31500人被杀、受伤或被俘,另外还有5000人因患上了战斗疲劳症和各种疾病而失去了战斗力。

恶劣的天气迫使盟军将进攻的日期推迟了5天。11月16日进攻开始了,英美出动2500架重型轰炸机发起突袭。接着美国第9集团军和第1集团军的步兵便陷入了又冷又湿的丛林之中。连绵的雨雪妨碍无线电通讯,战士们全身湿透、浑身冰凉。随后的战斗变成一场拉锯战,盟军几乎是在一寸一寸地前进,贺根村易手的次数绝不少于14次。

美军在贺根森林里损失了31500人,也就是说每4个进入森林的人就有1人伤亡。估计德军的损失是那笔巨数的两倍。12月3日美国第9集团军穿林海越莽原,终于到达了罗尔地区的于利希镇和林尼希镇。但是美国第1集团军又过了两周才赶了上来。德军依然掌握着罗尔河大坝,威风凛凛,随时可以放出汹涌的洪流席卷美军的去路。12月15日,美军中止了罗尔河进攻战。

盟军浴血奋战了1个月,却只夺取了微不足道的8英里德国领土。在东南面,第6集团军群的法国第1集团军已于11月23日解放了斯特拉斯堡,但却无法再前进一步。巴顿的萨尔河之行几乎毫无进展,而西北方的英军还在荷兰努力清障。雪上加霜的是,希特勒开始往安特卫普发射他那新式的V-1火箭了。

德军在阿纳姆、在亚琛、在斯海尔德河和贺根森林防守有术,连战连捷,令国内人民大受鼓舞,他们兴奋莫名,将秋季的复兴称为“西线奇迹”。而对于盟军来说,德军的防守本领给了他们一个苦涩的教训。现在,就在他们刚刚还满心希望结束大战的这一年,纳粹德军的攻击力量又将给他们一个惨痛的教训。

1944年11月22日,德国士兵匆匆撤离阿尔萨斯的经济、文化中心斯特拉斯堡。第二天,法国第2师解放了这座城市。1940年希特勒占领法国后曾将它收入第三帝国的版图。

甚至还在盟军把希特勒的军队赶出法国之时,希特勒就已经在构想一个异想天开的计划——大规模反攻。他估量了各种可能的进攻路线后,把战场定在阿登高地。那是一座位于卢森堡和比利时之间、丛林密布的山脉。那里悬崖峭壁、树木浓密、河谷险峻、路踪难觅,危险重重。阿登高地延伸至德国境内的艾费尔森林,为德国集结必要的兵力提供了极佳的掩护。

9月,希特勒秘密指示,从利格尼茨的档案库中调出有关这一地区1940年闪电战的各种命令。10月9日,最高统帅部作战指挥部部长约德尔呈上一份类似的进攻计划草案,还取了一个误导人的代号“莱茵更夫”。盟军部队不均匀地分布在400英里的长线上,希特勒由此看出了可乘之机——他要在即将来临的严冬腊月朝盟军的最薄弱环节发出夺命一击,没有多少人能猜到在那个时候会打响一场进攻战。10月29日他打电话给戈培尔,祝他这位宣传部长生日快乐。元首向戈培尔担保,到圣诞节时一切都会改变。他说,德国人民1944年圣诞节有望收到一份“战场大捷”的大礼。

亚琛战区交战正酣,为德军在莱茵河以西集结精锐部队提供了绝佳的掩护。莱茵更夫行动的所有指令都是以骗人的呈词开头:“鉴于预想中的敌军攻势……”就好像德国人是在为阻止盟军突破大河障碍而布防一样。借着这层掩护,希特勒在11月战事中就开始将武装党卫队第6装甲集团军集结在科隆四周。他挑选忠实的武装党卫队将领塞普·狄特里希来统率这支新军。狄特里希原为屠夫,是一个干练勇敢的军人,极得德军上下的信任。他是一级一级升上来的,在东线战区统率精锐的阿道夫·希特勒警卫旗队。

盟军情报部门大惑不解,为什么这支新集团军不开到罗尔地区,挫挫盟军的锐气。希特勒又玩了一系列令人迷惑的动作,令盟军百思不得其解。他将曼陀菲尔的第5集团军司令部人员从G集团军群调到B集团军群,把他们派上亚琛后面的防线,刻意让人以为是在准备防御工事。因为希特勒打算让B集团军群负责莱茵更夫行动,为了减轻莫德尔的一些负担,他便新组建了H集团军群,由施图登特将军统率,下设第15集团军和驻荷兰的第1伞兵集团军。然后希特勒悄悄将曼陀菲尔的司令部人员从亚琛地区撤走,换上灿根的第15集团军司令部人员,还是安上曼陀菲尔军群的假称。荷兰武装部队司令部人员借着假冒第15集团军的名义接管了灿根在荷兰空出的指挥权。与此同时,曼陀菲尔的司令部人员又假扮宪兵特派队,全力以赴为反攻作准备。

盟军以为西线的德军再也无力发动大的攻势,这种猜测风行一时,深入人心。而希特勒的冬季奇袭已是如箭在弦。据最高统帅部的一名书记员记载,有关反攻行动的一切策划方案、准备措施和命令全部由元首掌握,元首甚至连给某部队供应若干车辆马匹一类日常事务的决定权都抓在手中。正如曼陀菲尔所见:“阿登进攻的计划完全由最高统帅部一手制定,下达给我们的时候就已是不可更改的‘元首训令’。”

该训令要求德军分三路进攻:由狄特里希统率武装党卫队第6装甲集团军,由曼陀菲尔统率第5装甲集团军,由勃兰登伯格统率第7集团军。希特勒将主攻之职派给狄特里希。武装党卫队第6装甲集团军要横穿阿登森林,朝西北方进攻,在列日和惠伊间渡过默兹河,直取安特卫普。曼陀菲尔的集团军要贴着狄特里希的南翼,一路狂飙,奔西北而去,在那慕尔和迪南间跨过默兹河,进军布鲁塞尔。与此同时,第7集团军则将沿德军的最南翼全速向默兹河推进。

希特勒希望这次进攻能夺走盟军至为紧要的港口,撕开英美前线,孤立英军,迫使英军撤出欧洲大陆。要在短短7天里完成如此高不可攀的目标,他所依靠的就是出其不意。他需要速战速决,抢在“法国人开始征兵之前”。至于行动的确切日期,希特勒说,就由“天气和他来做决定”。

当希特勒的高级将领齐聚莫德尔的司令部详细查看计划时,元首听任那些人大放厥词。他们指出,安特卫普有125英里之遥。即使德军能杀出一条血路,夺回那座城市,他们也无法守住阵地,阻挡来敌。更有甚者,将军们认为将大部分的物资集中供给武装党卫队第6装甲集团军真是愚不可及,因为第5装甲集团军的行军路程要长得多。他们进一步指出,在1940年闪电战中,德军一路开到英吉利海峡,出动了44个师,最后增至71个师。而现在,面对更为强大的敌人,希特勒想要重施故技,却只计划动用相当于28个师的兵力,其中只有9个装甲师。

“希特勒显然是想小规模再现1940年5月西线进攻战的基本概念,”最高统帅部作战指挥部副部长瓦尔利蒙将军说,“只是对于眼下的处境而言,这小规模也还是太大了些。”

武装党卫队第2装甲师的装甲步兵们从一长串燃烧的美军汽车旁走过。这是在比利时曼海的一个重要岔路口附近。1944年12月24日德国部队攻下这个村子,打开了往西通默兹河的一条道路。

不过,希特勒的反攻仍有许多值得称道之处。三股德国部队集结了超过24万的兵力,他们要进攻的地区只有区区8万人防守。而且,进攻的时间和地点都是盟军料想不到的。就算不能给盟军夺命一击,也能赢得时间,好让德国人重建被夷为平地的工厂,造出更多的V-2火箭、喷气战机和现代化的潜水艇——希特勒声称可以靠这些新式超级武器来打赢这场战争。

伦德斯泰特称这个计划是“天才的一笔”,只是太犯险了些,希特勒或最高统帅部在定夺大计时并没有征询他的意见。这位西线战区总司令明白,反对是白费力气,因为元首亲笔在命令中附注:“不得更改。”约德尔的一番直言同样让伦德斯泰特的心情不得轻松:“行动宗旨的冒险之处是不容更改的,这个宗旨,单纯从技术的角度来评论,也似乎与所欲动用的部队不相称,然而,正是这个原因,不能灭自己威风,一切都必须押在一张牌上。”

伦德斯泰特和莫德尔合作提交了另外一份计划。这计划被称为“沙场小决”,目的只是要掐掉孤军深入亚琛的美国人,夺下列日的一个盟军军需品基地。莫德尔三番两次劝说希特勒,不要把安特卫普列为行动目标,但元首不理睬他的恳求,嘲笑莫德尔的“小决”是“悬而未决”。

希特勒指出,将军们在秋季战事中一错再错。他们警告说齐格菲防线不加固的话就会垮掉,结果它没垮。他们说他不可能征到新军,然而11月就有4支人民步兵师的新兵奔赴战场。他们抱怨装备短缺,然而11月有1300多辆新的或是修理过的坦克开到了西线,还有1000辆马上就到。他们抱怨没有空援,但希姆莱答应给这次行动提供1500架飞机,包括100架新式喷气战机。除此之外,希特勒还想方设法扣下420万加仑的汽油和50列火车的军火。

只有曼陀菲尔还能让元首重新考虑一下计划里的细节问题。他向莫德尔指出,如果上午7:30用炮轰来打响战斗,11:00发起进攻,德军就等于放弃出其不意的优势,而且冬季白昼苦短,在夜幕降临前他们只有5个小时的时间。如果不用大炮打头阵,让地面部队于早上5:30发起冲锋,突击队就能趁机深入敌阵。

莫德尔非常赞同曼陀菲尔的意见,但他提醒道:“你最好去同元首说个明白。”

“行,如果你和我一道去,我就去跟他说。”曼陀菲尔回答。12月2日,在柏林经过5小时磋商后,希特勒同意了。除了将行动代号换成莫德尔小决计划的代号“秋雾”之外,这一点是希特勒做出的唯一妥协。

冬天早早到了。11月中旬一场大雪落后,便雨雪霏霏、天寒地冻,浓雾沉沉压在林间树上。在11月下旬之前,大多数军、师级指挥官对这个计划一直视为无物,可他们现在只剩下一点点时间去研究作战地形。当莫德尔视察一个军的司令部时,有几个军官抱怨军需短缺,而进攻的道路上障碍太多。这位好斗的陆军元帅认为这只是一派失败的论调,他厉声喝道:“你要什么,去找美国人拿啊!”

伦德斯泰特向最高统帅部报告说,他的部队尚未达到理想状态,还差3500名军官和115000兵员。他抱怨说,增援的部队缺乏效率,因为他们受训时间太短了。希特勒对伦德斯泰特这一番扫兴的话不加理会。他太忙了,又要向施图登特将军下达命令,给他的伞兵派任务,又要和武装党卫队中校斯科泽尼一道制定作战计划。斯科泽尼就是那个1943年将倒台的意大利独裁者墨索里尼营救出来的突击队队长,他的胆大妄为令世人震惊。斯科泽尼要训练一支讲英语的德国突击队,假扮美国士兵。他们要身着美军制服,开着缴获的吉普,在敌人阵营里制造混乱、散布恐惧。希特勒将斯科泽尼的特别任务称为“狮鸢行动”。所谓狮鸢,是一种半鹰半狮的神话动物。

12月12日,希特勒将他的高级将领们召集到伦德斯泰特的司令部,对计划进行最后检查。为防遭人暗算,他下令将军们解去随身武器,留下公事包后,方能进入地堡。地堡由两列身材魁梧的党卫队军官把守。每位将军入座后,都有一个党卫队警卫站在椅后监视。接着元首进来了。有位将军注意到,他“面容苍老,神情沮丧,当他读着一份备好的长长的手稿时,手一直在颤抖”。

希特勒向高级将领作了2个小时的演讲。他断言:“像我们的敌人这样的联合体可说是史无前例,他们的成分复杂,目标各异。一方是极端资本主义大国,一方是极端马克思主义大国。一个是日薄西山的老帝国——英国,另一个是一心子承父业的殖民地——美国。甚至就在此时这些国家也都是纷争不断。如果有人能像稳坐网中的蜘蛛,细观事变,就可以看出他们中的敌意简直是与日俱增。如果此时我们能重拳出击,那么这勉强撑起的统一阵线随时可能一阵巨响,轰然倒塌。”

武装党卫队中校斯科泽尼(左上)在一次纳粹集会上敬礼。希特勒挑选这个疤脸的突击队大师训练说英语的德国特务,让他们在阿登进攻战打响之时深入美军前线后面制造混乱。斯科泽尼的小队开着缴获的吉普,穿着美军制服。有7个小队渗入了美军阵线,其中有18人被俘后被行刑队枪决,上图中的3人即在亨利礼拜堂被处决。其他换上一身美国装备的德国士兵也付出了代价:那些落入美国人手里的士兵经常是命丧当场,就像右图中的党卫队队员。

就连一向疑心颇重的蒙哥马利,在12月中旬也对他的部队发表了乐观的估计:“敌人目前正全线防守,形势不容他们组织大的进攻行动。”尽管几个月来伦德斯泰特一直不过是个傀儡而已,但他以西线战区总司令的身份露面还是迷惑了盟军。他们根据他先前的举止判定,这位谨慎小心的69岁战区总司令正将他的精兵强将回撤,去防守齐格菲防线和莱茵河地区。

美军只顾循平坦大道打进或准备打进德国,他们蛮有把握地削减了驻扎阿登的兵力。驻扎阿登的5个师有两个几乎毫无作战经验可言,另外两个师刚经历贺根森林的严酷考验,还在休养调整。尽管德国人在1940年成功地利用阿登高地飞渡大军,但美军的高层将领仍认为大型装甲部队无法通过此地。最高统帅部下令将秋雾行动定在12月10日。接着希特勒将进攻日期推迟至14日,为部队各就各位留出更多时间。德军奔波在艾费尔高原的曲折山道间,路上铺了草,以消除装甲车辆的辘辘声和拖拉装甲车的马的马蹄声。接着开战日期再次推后,最后定在12月16日。希特勒通知莫德尔,最高统帅部已发出最后命令,必须一丝不苟地执行。莫德尔回报,已收到命令,并“一字不落”地转交给了狄特里希。约德尔接着发出消息:“大事已定,胜机可待。”

12月16日早上5:30,趁着雾迷天昏,阿登战役轰然开场,德军西线战区至少一半的作战兵力向毫无觉察的敌人扑去。当军队和车辆向前冲去时,1900门大炮朝前方的美军阵地开始了90分钟的炮轰,V-1火箭呼啸着冲向列日和安特卫普的战斗目标。

党卫队第12装甲师(希特勒青年团)的一个中尉在给他妹妹的信中描述了当时的情形:“我给你写信的时候正是我们进攻前的一个重大时刻。这时刻真是激动人心,对未来的几天我们充满期待。有人坚信自己会活下去,但生命并不是一切!我们只要明白自己是在进攻,并将把敌人赶出祖国,就别无他求。这是一项神圣的任务。在我头上,V-1火箭和各种武器在狂呼尖叫,这是战争之音。”这个时候,在第三帝国国内,柏林电台里也在播出宣传部长戈培尔欣喜若狂的声音:“德国武装部队已发动了伟大的进攻战。我们将摧毁敌人,切断他们的所有交通线。巴黎是我们的目标!”

盟军对这场战役的规模反应迟缓。“我那些突击营迅速渗入美军前线,就像雨点一样。”忆及此事,曼陀菲尔常会这么说。布莱德雷将军认定这不过是次破坏行动。艾森豪威尔足足等了一天才将第82和第101空降师从法国兰斯征召上战场。希特勒达到了出奇制胜的目的。甚至连天气也来帮德国人的忙。整整一周,浓雾迷漫、白昼苦短,盟军无法进行空中侦查,无法从空中提供战术支援。

斯科泽尼的突击部队从党卫队第6坦克集团军的南端出发插入美军前线,初战小捷。尽管大部分人很快便被逮住,但光是有他们存在这回事就制造了交通堵塞,因为精神紧张的哨兵为了搜寻假冒者,就拿一些零碎小事来考问他们的老乡,如职业棒球队的名字啦,电影明星的芳名啦,海报美女贝娣·格拉布尔的丈夫是谁啦,诸如此类。有一个突击队队员被俘后声称他的任务是暗杀艾森豪威尔,于是这位盟军最高统帅便在他的巴黎司令部里受到严密保护。

德军的主攻部队,狄特里希的党卫队第6装甲集团军,由5支步兵师和4支装甲师组成,总共约有450辆坦克,包括90辆新式68吨虎式坦克。右翼有4支党卫队训练的人民步兵师,他们从艾费尔以北发起进攻,任务是夺取蒙绍和比特赫巴赫两个镇,从而打开西去的大道。许多士兵是冬战俄罗斯的沙场老兵。他们身穿白色斗篷,好和白雪覆盖的地面融为一体。(当美军醒悟过来时,马上开始征用比利时的床单做伪装。)

在蒙绍,美国第2和第99步兵师的军人封锁了道路。1000名德国空降兵组成的小队,由冯·德海特中校率领,开始为地面部队打通道路。但是,运送他们上战场的纳粹空军的J u-52和J u-88飞机已是伤痕累累,大部分都没能飞到指定位置。驾驶飞机的是些飞行生手,有许多飞机偏离了航程,另外一些则被美军的防空火力打下。只有约300个伞兵安全着陆,他们孤军奋战,很快就被美军俘虏。

狄特里希左翼的第1装甲军际遇稍佳。它拥有2000名老兵和120辆坦克,狂热的29岁党卫队中校佩珀率领佩珀特遣队为其打头阵。特遣队突破洛斯海姆山口后,便朝西去,于12月18日到达斯塔沃格镇——这里离美国第1集团军在斯帕镇的司令部仅有几英里之遥,离两只装着300万加仑汽油的巨型燃油仓则更近。12月24日,佩珀燃料耗尽,从亚琛赶来的美国第30师又将他们团团围住,于是佩珀和他的800士兵徒步突围,身后留下39辆坦克,留下的还有惨遭屠杀的美军战俘和比利时平民的累累血痕。大屠杀的消息迅速在美国部队中传开,激得一些美国大兵发下誓言,绝不再生擒穿党卫队制服的人。

在通往默兹河途中的圣维思和巴斯托涅间有一交叉路口,曼陀菲尔的第5装甲集团军奉命攻占这一重要的交通道口。他们拉开30英里宽的战线,打入美军阵地60英里,一马当先。12月19日第5装甲集团军在艾费尔高原包围了美国第106步兵师的两个团,迫使8000美军缴械投降——这是美军在欧洲战场上被俘人数最多的一天。冯·吕特维茨将军的第47装甲军的第2装甲师西抵塞勒,离默兹河只有4英里,在盟军的战役图上画出一个丑陋的突起。正是由于这个突起图形,希特勒的阿登进攻战在美国史书上被称为“突围之役”。

盟军部队虽麻木迟钝,但这早期反应一过去便马上对德军反击的规模心中有数了。艾森豪威尔将他的部队在齐格菲防线两头来回调动,并把巴顿的第3集团军从萨尔调往比利时。12月19日他下令停止阿登高地以北和以南所有的进攻战,动用335000美国人去阻挡希特勒的攻势。

圣诞节前夜,曼陀菲尔向希特勒提出,让他调用最高统帅部的后备军和党卫队第6装甲集团军在默兹河东岸往北打一场围攻战。事关紧急,曼陀菲尔坚持要当晚得到答复。前一阵子,曼陀菲尔也曾要求从第7集团军调出一个机械化师,但元首一口回绝了,他仍然不愿意让他那意识形态纯净无比的党卫队第6装甲集团军演配角。然而这一次他动了怜悯之心,将主攻的角色派给了曼陀菲尔,放弃了夺回安特卫普的希望。现在德军的目标是默兹地区。

曼陀菲尔立马开始在处于十字路口的巴斯托涅镇展开猛烈攻势。第2装甲师和第26人民步兵师已经与莱尔装甲师会合,包围了巴斯托涅镇,将第101空降师的一支队伍和第9、第10装甲师的部分队伍围了个水泄不通。这些部队均由麦考利夫准将统率。12月22日,吕特维茨派出一队白旗兵,向美军劝降。麦考利夫一向不喜粗口渎神,这时作了一个可载入史册的回答:“滚你妈的蛋。”(一开始,吕特维茨被直译出的这词弄得一头雾水,最后他的翻译告诉他,这等于说:“见鬼去吧!”)

莫德尔力劝希特勒准许他给曼陀菲尔派去援兵,再次猛攻巴斯托涅。特意为反攻留出的纳粹空军的飞机于圣诞节前夜轰炸了被围的城市,圣诞节时地面部队开始攻城。但美军严防死守,终于等来了巴顿的美国第3集团军。第3集团军的装甲车不顾雪深夜黑,挥师北上,于第二天冲破了德国的包围圈,解救了巴斯托涅。曼陀菲尔要求的后备军最后于12月末抵达,但到那时,他的坦克、军车都耗光了汽油,动弹不得,一路排了有100英里长。

曼陀菲尔打电话给约德尔,请他向希特勒报告,他打算撤回先头部队。希特勒不答应。“那么,我们就不能及时撤退,”曼陀菲尔说,“只能被盟军的攻势逼得一点一点后退,毫无意义地受苦遭罪。”正是在此刻第5装甲集团军的奖章告罄,因作战英勇而获嘉奖的士兵如今收到的是一幅伦德斯泰特亲笔签名的照片——这真是铁十字军章的拙劣替代品。一名师级将领建议,奖几天假期可能更合适些。

战事一直拖到了1月。在12月的最后几天里,天气晴朗了,盟军空中部队趁机在饱受打击的德国装甲师面前大显神威,只有一次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元旦那天纳粹空军出动大批战机,摧毁了156架停在地面的盟军飞机,其中还包括蒙哥马利的私人座机。

1月3日,盟军展开反击。伦德斯泰特建议全线撤退。希特勒同往常一样,拒绝了。不过,几天后,他却将党卫队第6装甲集团军抽出战场,派往匈牙利。1月8日,他勉强同意将剩下的德国部队调回齐格菲防线后相对安全的地带。

“我们从大凸角回撤得太慢,现在我们要为动作迟缓付出代价了。”曼陀菲尔回忆,“最高统帅部低估了我军的疲劳状态。我们根本没料到他们会累到那种程度,他们无论是生理上还是心理上都再也不能与装备精良、饮食充裕的强敌一争高下了。”

阿登反击战,用伦德斯泰特的话来说,变成了“伏尔加格勒第二”。在西线战区这场最大的战役中,德国打死打伤盟军81000人(几乎全都是美国人),摧毁盟军800辆坦克。但他们自己也损失了10万人、800辆坦克和1000架飞机。

希特勒竭力从最好的一面去评价这笔巨大的损失。作为他这一失败的杰作的收场白,他告诉他的将军们,尽管反攻战役“没能取得应有的决定性胜利,但情势大大缓解了。敌人不得不放弃所有的进攻计划”。

这一番信口开河,可真是虚妄之及。希特勒的这一场阿登豪赌大大消耗了本该用于固守德国本土的人力和武器。西线一举得胜的所有希望均已渺若云烟,德国人会发现东线也不能给他们带来多少宽慰。苏联红军又一次整装待发,准备直捣柏林。

但元首的乐观情绪未见消减。他认为第三帝国目前的灾祸是“古已有之”,他又一次从他心目中的英雄腓特烈大帝的著作中寻求安慰。“我刚刚正在读一些信件。”他对一个亲信随从说道。元首接着引用了一段由那位普鲁士的军人国王于1759年亲笔写下的信,1759年正是七年战争中最黑暗的时候:“我刚与欧洲最宏大的军队交过一战。现在,我所拥有的是一堆破砖烂瓦--我手中无将,我的将军不再是合格的头领,我的士兵素质低劣。”

这几幅照片摄下了佩珀特遣队横扫比利时的情景。佩珀特遣队是党卫队第6装甲集团军的先头部队,由党卫队中校佩珀(左上图中穿兜帽大衣者)率领。在12月19日争夺斯图蒙的战斗中,一枚美军炮弹命中佩珀的领头黑豹坦克(左下图)。

一班士兵在燃烧的坦克遮挡下架起机枪(上图),而这时一个同伴(下图)在修理一只PZ式反坦克火箭筒。攻下斯图蒙及附近两个村子后,特遣队燃油耗尽,被美国第30步兵师团团围住。佩珀和他的大部分手下都成功突围而出,身后留下大量惨遭屠杀的平民和美军战俘的尸体。1946年战争罪犯法庭判处佩珀死刑,但后来又因缺乏证据而暂停处决。1976年有不知名者放火烧了佩珀在法国东部的家,死于火灾。

“你无法想象还会有比这更丧气的控诉状,”希特勒说,“然而这个人坚强地打完了战争。”所以,他也会的。

西线争夺战

1944年秋,盟军发动了许多消耗巨大的进攻战,旨在攻破齐格菲防线。正是这些攻势促使希特勒最后豪赌了一把——在卢森堡和比利时之间崎岖的阿登森林突然发起一次反攻。9月的市场-花园行动中,盟军将伞兵空降至德军阵线后,企图包抄齐格菲防线。伞兵必须夺取艾恩德霍芬、奈梅亨和阿纳姆的重要桥梁,然后与从比利时北上60英里的地面部队会合。恶劣的天气和德军顽强的抵抗使他们没能在阿纳姆会合,行动被迫终止。10月、11月间,美军继续朝莱茵河地区进军,10月21日攻下亚琛,11月22日攻下梅斯。他们在贺根森林浴血奋战6周后,于12月3日到达罗尔河地区。在这一系列战役打得热火朝天之际,希特勒在莱茵河以西秘密集结了一支威力巨大的突击部队。12月16日,他朝阿登阵地一个防守薄弱地区发起了反攻。这次反攻的目的是夺取盟军的后勤基地安特卫普,切断盟军北上的路线。第5装甲集团军孤军深入盟军防线,冲到距默兹河不到4英里的地方。但德军无法继续前进,很快又转入防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