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口上的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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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风口上的猪》

2016年1月26日,大寒。

凛凛年关,暖雪藏岁。一年终章,至此轮回。

一年最冷的时节,纵是淮河以南的上海也得理不饶人。寒风列成方阵准备就绪,待看到右亦凡推开天台大门时,它们一行一列、井井有序地钻透他的棉衣,刺进他的骨缝,迫使他不禁打了个寒颤。

上海的冷是蜻蜓点水,润物细无声,总在你没防备时,悄悄地看你、听你、嗅你。右亦凡又想到了他的家乡——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可能命运也是如此罢,面子上的东西总好得瞄清,里子就灯火阑珊了……

寒风吹过,右亦凡裹了裹围巾,他望着远处吐在云尖的东方明珠塔和被灯火照耀的璀璨的上海,一步一步朝楼顶边缘走去。

冰凉的空气裹挟着粘腻的湿气流入右亦凡的毛孔,许是冷空气遇热产生液化现象,右亦凡的鼻尖点缀上晶莹的水珠。他穿过其他住户晒在楼顶忘收的被冻僵的被单,踩过不知是谁丢的空酒瓶,慢慢站到了天台的边缘。俯身而看,街道边挤满了指点议论的人群,一旁消防员早已铺好的安全气垫。他们在等待着一场嗜血的盛宴。右亦凡一笑,扯开围巾,点上一支烟,微微眯起眼……

“什么是成功?”右亦凡自问。

似乎从小到大,身边的每一个人都在用这个词鼓舞我们,谁都能就这个问题站出来教育我们,再找些莫须有的案例引导我们、鞭策我们,甚至秉持着自己独特的理论责骂我们——“成功!你们需要成功!你们一定要走向成功!”

“气功超人”王林说:不管你是暴发户,还是做实业,总得做点什么事才能发财。发大财!挣大钱!那才是成功者真正的归宿!

“日本邪教大都督”麻原彰晃说:成功,势必包裹在对金钱的欲望和对女人肉体的占据中,反之,太过朴素的成功只是失败者的裹尸布。

各种媒体的宣传和《成功学》的讲义都在谆谆教导:金钱才是成功的真实含义!你有多成功与你的银行账户余额成正比。看看那些有钱人!看看他们生活的有多幸福!多辉煌!你只有活得像他们一样才能不枉此生!

昨天的赵本山买了私人飞机了!

今天的黄晓明为了女友买了一整条街的冰激凌!

赵薇的公司在股市上又赚了100多个亿啊!

这么多“成功”的故事都在强奸着无数个老实、本分、善良的穷人的精神。因为他们无能为力,他们在这个平凡的品质里、鄙视的才能里、循规守矩的智商里永远得不到成功的眷顾。

右亦凡深吸一口烟雾,烟丝被火焰灼烧地吱哇惨叫,随风飘出的火丝点燃了游离的围巾,也点燃着他对成功的希冀。右亦凡慢慢闭眼——

我们要……活得像马云一样的有钱?

像王思聪一样,够帅!有钱?

像陈浩南一样,够狠!有钱?

亦或像特朗普,先有权!再有钱?

最差也得像乔布斯学习,虽然死了!可还是有钱?

钱!都是他妈的钱?钱!

右亦凡突然一步站上那个破败楼顶的边缘。

“跳楼了!那个家伙终于要跳楼了!”

一声惊呼,楼下马上聚起人群,一个个伸长了脖子仰望着他,像是被提着脖子待宰的鹅。围拢在手里沾满血迹的屠夫脚下,那叫声中充满着撕裂感。

“唉!那不是前段时间的网红股神吗?”有人认出了右亦凡。

“对啊!他怎么站楼顶去了?”一人接话。

“一定是炒股赔光了不想活了吧!”又一人接话。

楼下的人越聚越多,有人喊着让右亦凡快跳吧,也有人劝他冷静不要跳的。无数道声线混在一起,乱糟糟响成一片。听着那纷杂的噪音,右亦凡吸进最后一口烟,闭上眼睛,缓缓张开双臂。烟蒂应和着呼出的烟雾掉落在地,弹起的烟灰与尘埃是他曾经辉煌灼烧留下的余烬……

他曾经成功过!就是大多数人理解的那种有钱!很有钱!

那钱不是走了狗屎运懵逼得来的、也不像明星大咖一样靠逗逼得来的、更不是靠着多年的打拼苦逼到手的!他靠的是一种天赋,在股票上的天赋,他是一个被洪荒之力糟蹋出来的天才股神!

冰凉的夜风夹杂着楼下人们的吵嚷如同一记记耳光猎猎作响。

“啊——”右亦凡突然仰头大吼,睁开眼,他的一只脚腾空迈出。很明显他是准备跳楼了。

楼下的人们一阵惊呼,往后退着让出一片圆形的空地……

是他,就要跳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