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喜（血）
三天过后，正是纳彩的时候，皇宫里来的人在街上排成了长龙，浩浩荡荡而来，在两旁观看的人更是络绎不绝。
柳升文与南芝在大门口迎接，运来的簪子就有十几箱，再过来是钗子、夜明珠、各种玉跟珠宝……
最后搬进来的则是一对由上好的白玉雕刻而成的天鹅，单是看玉的成色便是极好的。
再看两只天鹅那庞大身躯，就已经够平民再活几辈子！
陛下真是大手笔啊！
柳升文心中暗叹。
而南芝看着运进来一箱又一箱的聘礼，心中气极，却也只能强忍着，看着前来祝贺的人们，她脸上挤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柳清妍此时躲在侧花园门后看着这些被运进来的聘礼，手指已经被她捏到开始泛白，脸上却丝毫没有表情。
这一刻，柳清妍不知后悔了多少次，如果柳卿尘真的嫁过去了，她与南芝就真的危险了。
她不明白为什么，景程渊会看上柳卿尘，为了不让婚礼被破坏，他竟派人来守着柳卿尘！
眼前那些箱子上的大红色缎带结成的花朵在她的眼中格外刺眼，可是现在她们已经失去了一切有利的机会，这可怎么办？
……
灼月端着早点回到房间时，只见柳卿尘正坐在床边看着送过来的嫁衣与头饰发呆。
见灼月进来，柳卿尘抬头看着她笑了笑，这一笑却让灼月的心变得更加沉重了。
她将早点放在桌子上，又走到床边看着那嫁衣，她不禁感叹道：“好漂亮的嫁衣……”
“自然，这是我自己设计的。”
“自己设计的？小姐你居然还有这样的能力啊？！”
灼月有些惊讶，其实大多数的婚服都是小姐们自己挑选自己觉得最美的样式图纸，然后交给绣娘，凤冠都由夫婿送来，没想到景墨染竟宠她家小姐到这个地步，让她全权负责这一部分。
柳卿尘不可置否。
“小姐，婚礼那天……你打算怎么办？”
灼月小心翼翼问出这句话，话音刚落，只见柳卿尘的手一僵，接着她伸手抚摸了一下那嫁衣与头饰，随后看向灼月。
她没有说话，而是起身走到书案边坐下，又拿起毛笔蘸了墨在纸上游走，最后将那张纸交给了灼月。
“这是我看好的路线，大婚那日，将我送到后你就先行离开，那里的守卫是最少的，以你所炼的招式完全可以应付。”
“那，小姐你……”
“我这边你无需担心，只要你出去了，我就一定能找到你。”
“好，小姐，万事一定小心。”
“嗯。”
柳卿尘点点头，她终于等到了这一天……
……
很快就到了婚礼这天，外面敲锣打鼓放鞭炮，整个柳府已经挂满了红色的绸缎，柳升文与南芝已经到门口去迎宾了。
这厢，柳卿尘已准备停当，她双手相抚坐在铜镜前，看着一身嫁衣的自己，心中泛起了无限的悲凉……
灼月开门走了进来，又将门关上，她放下手中的一小碗粥走到了镜前。
只见柳卿尘呆呆的坐在那里，她走了过去，在柳卿尘面前坐下，双手握住了她的双手，这时，柳卿尘才如梦初醒般看向她。
灼月满眼心疼：“小姐，你可想好了？真的要利用自己大婚之日来做这些事吗？”
柳卿尘放开了灼月的手，自己从地上站了起来，顿时，那铺在摊子上的大红裙摆摇曳而上，裙摆上细闪闪的星光随着柳卿尘的步子走动，十分好看。
只见她走到窗边望着，也不知道在望些什么……
苍天何其不公！
她家小姐好不容易有了喜欢的人，为何命运造化弄人，景墨染就是景程渊，灼月不知不觉握紧了裙子，她咬着唇，手上青筋若隐若现。
柳卿尘望着窗发呆，忽然听见身后传来了低低的哽咽声，这哽咽声拉回了她的神思，她回头看去，看见了泪水不断往下流的灼月。
见此，她大步走回，蹲在灼月面前。
见灼月又伤心难过，她皱了一下眉，伸手擦去了灼月的泪水：“灼月，怎么了？”
灼月哽咽道：“灼月不想小姐利用自己的大婚之日来做这样的事情……”
柳卿尘啼笑皆非：“傻灼月，如今也不算坏，为了完成任务，有些东西是得舍去的，最起码，终于找到了他，只要完成了这一次，我便带你回家。”
“嗯……”
灼月擦去眼泪。
“不哭了啊，再怎么说，今日也是我大喜的日子，我这头饰还没戴，外衣也没穿呢，快起来帮我。”
柳卿尘笑着将灼月从地上拉起，两人一起坐在了垫子上。
灼月拿起妆台上放着的金色蝴蝶凤冠给柳卿尘戴上，又将余下的一对金色蝴蝶戏花簪子固定凤冠。
这套凤冠还是柳卿尘亲自设计的，凤冠上的蝴蝶采用了金丝镂空交织而成，蝴蝶翅膀上还点缀着小巧的红色宝石。
更巧妙的是，那蝴蝶翅膀还随着柳卿尘的步履而展翅，如同活的一样，蝴蝶的尾部坠着一些长短不一的流苏，那簪子上的花，却是红玉雕刻而成的彼岸花，簪子的尾端坠着红色的，如同花瓣相连而成的玉制流苏，花瓣与花瓣之间用金丝相连，余下的青丝则散在身后……
本是一张无需脂粉污的绝色容颜，经过灼月的整理后更是让人移不开眼睛！
灼月弄好后，将柳卿尘扶了起来，又拿起托上的外裙为柳卿尘穿上，那裙子的料极软、极滑，正好不会妨碍了柳卿尘的动作。
套好后，又将外衣给她穿上，外衣采用的则是大红色与金色丝线修边为主，让整套嫁衣看上去华美而不单调。
柳卿尘打扮好后，又拿起勾额的笔在眉心三竖，成了三瓣红色花瓣，似红莲，煞是好看！
此时灼月只觉得自己眼前的小姐不再是以前那淡淡的气质了，此时的柳卿尘嘴角似乎噙着一抹笑，加上那套妆容，显得更加自信而华贵，还有一丝威压，由内而外散发着霸气！
灼月咧嘴一笑，将柳卿尘扶到床边坐下，又为她盖上了红盖头，柳卿尘握住了灼月的手，又紧了紧。
“今日，若无意外，一切按计划行事。”
“好，我听小姐的。”
灼月笑了笑，目光看向柳卿尘的手，被袖子遮住的手腕上露出了半只红玉手镯。
她从怀中拿出了一条丝巾，又将那玉镯擦了擦，为了缓解一下气氛，她调皮道：“小姐，灼月可没有什么礼物可以送了，这红玉手镯可否再当做新婚贺礼呀？”
柳卿尘摸了摸手腕上的镯子笑了：“可以，我不嫌弃，那就谢谢灼月了，我会永远戴着它。”
“吉时已到！”
就在她们还想说点什么的时候，外面的管家喊了一声，随即刚安静下来不久的外面鞭炮声又开始不绝于耳，两人向对方点了点头。
随后灼月扶她起来，两人打开了门走了出去，隔着盖头映入柳卿尘眼中的，俨然是一片朦胧的红色。
“喜，是红色的……”
“血，是红色的……”
柳卿尘的心中忽然同时闪过这两句话，这是她在提醒自己。
府中请了好些人，他们围在道路的两边，路上铺着红毯，上面撒着桂圆、红枣等各种喜果，随着宾客们的恭贺声，柳卿尘来到了大门口，她转身朝柳升文福了福。
柳升文没有说话，他只是看着柳卿尘，微微张了张嘴，最终只说了一句：“去吧。”
但柳府所有送亲的人都没有看见盖头之下的柳卿尘无声笑了笑……
然后，他们就目送着柳卿尘被扶到了凤轿前，景程渊撩起凤轿的珠帘，再由灼月扶着柳卿尘登轿。
珠帘垂下，景程渊一个翻身骑到马背，鼓乐声中，派来的士兵也随着车队缓缓离去……
柳卿尘双手相抚放在腿上，看着马车的一切，她勾了勾唇，婚车上的红色纱幔都是采用了她喜欢的料子和风格，可见景程渊对她有多上心。
但转眼她便沉下了脸，即便对她再好又如何？若他知晓自己是世代仇家的女儿，还会对自己这么好吗？她可不敢这般随意高估自己在他心中的地位。
她抬眼看着眼前的一片红色朦胧，眼睛染上了血色，然后又变回了原样……
景程渊首次将自己公之于众，城内的人都一拥而上，将他的府邸围得水泄不通，景程渊身着婚服，戴着面具，静静地站在大门口等着马车的到来，侍卫们为他开路，而他也无视了围观上来看他并时不时发出花痴的尖叫声的其他少女。
景程渊眼神透露着冷色，直到他看见了马车的踪影，面具之下的脸上这才露出了温柔的神情，他的侍卫自觉帮他清开了一条路，待他走到红毯的尽头，看着马车停下，车上的佳人缓缓走了出来。
驭夫拿来墩子，景程渊将柳卿尘扶下了车，他见柳卿尘隔着盖头望向了他，面具之下他放开了笑容，换了个姿势与她十指相扣。
随后他解释道：“我露脸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嗯，我知道。”
柳卿尘点头。
“阿尘，走吧。”
这时，柳卿尘微笑道：“好。”
就这样，这一对新人被众人簇拥着迎了进去。
进了正厅，灼月就站在了一旁看着，而柳卿尘便看见了一脸淡笑的宁幽雪，还有笑得正欢的皇帝，宁幽雪身边站着的则是李冰澜。
柳卿尘不动声色，两人站在中央，司仪洪亮的声音陡然响起。
“一拜天地！”
两人转身朝着天空一拜。
“二拜高堂！”
随后，景程渊便扶着柳卿尘转身向堂上的两位长辈行礼。
“夫妻对拜！”
看着两人对拜，众人欢呼雀跃。
在众人的欢呼中，景程渊将柳卿尘从地上扶起，两人面对面，景程渊无限温柔地整理了她的盖头，以防掉落。
红盖头褶皱被顺起的那一刻，众人才看见那红盖头下若隐若现的小脸，忽然整个大厅安静了下来，还有的公子暗中捏了自己一下，那疼痛感告诉他们，他们没有看错。
那一袭大红色嫁衣的绝色佳人正是柳卿尘！多日没见，他们觉得柳卿尘竟出落得越发漂亮了。
只见他们对视了一眼，柳卿尘却羞涩垂眸一笑，又是一阵倒吸凉气的声音。
柳卿尘也不管他们，将走到她面前的侍女端着的茶端起，给宁幽雪与皇帝敬去。
这一敬茶，她便听见了皇帝喊宁幽雪城主，她当下心就漏了半拍，但脸上笑容却丝毫没有漏洞。
敬完茶后，柳卿尘只感觉身边身影一闪，她转头看去，只见景程渊被强行扯到了一边灌起了酒。
宁幽雪见她看向景程渊那边，便笑着抬手示意站在嘉宾旁边的灼月，让她先扶着柳卿尘回新房，又示意本府侍女带路。
柳卿尘伸手示意灼月扶着她，灼月瞬间了解，走上前扶住她，柳卿尘握着她的手轻轻捏了一下，灼月明白，计划开始了。
不知绕了多久，终于到了，柳卿尘看着这气派的房间，突然道：“能否准备些吃食过来？”
“是，王妃。”
侍女为柳卿尘开了门，待灼月将她扶进去后，侍女便关门离开……
而前院热闹非凡，景程渊拿出了自己大半生的积蓄，府内外摆了上百张桌子的流水席，就连接亲的路上都铺上了红地毯……
可谓是史无前例的婚礼！
后院，侍女端着一小碗红枣粥走到新房门口。
她小声敲了敲门：“王妃，您要的吃食来了。”
可里面却没有任何回应，她只好又敲了敲，这时，门开了，侍女将粥端了进去，当她将粥放在桌子上，想叮嘱柳卿尘几句时，脖子上却一阵痛感传来，随后她晕了过去……
随后柳卿尘将盖头掀起，又将手里的一瓶药粉倒进了被子里，又倒了点喜酒摇匀，随后给侍女灌下。
“灼月，快走。”
柳卿尘将那侍女移到床上，将身上准备的另一套一模一样的嫁衣从自己的空间里拿了出来施法换到了侍女身上，又将盖头给她盖好，让那侍女正坐在床上。
灼月走到柳卿尘面前，看见柳卿尘这操作，简直让她惊呆了，她没想到，大婚的嫁衣应是全世界独一份的才是，承载着新嫁娘所有的幸福与快乐，柳卿尘竟然也舍得给别人穿上，而且还是一个被利用的，不起眼的棋子……
但不知为何，柳卿尘却没有换下嫁衣，就连发饰也没有换下，她的心里，多少也有点舍不得的吧？
但看来这世界上除了报仇，已经没有任何事情能够影响到她家小姐了，她的快乐，也许就在报仇之后吧，无论怎样，她只要好好跟着她，做好分内的事就好了。
“小姐，我在目的地等你。”
“好。”
柳卿尘点了点头，转身将头上的一根簪子拔了下来，那簪子被拔下来的一瞬间化为了银剑。
“灼月，把这个拿走。”
灼月大惊：“小姐，这可是你的佩剑啊！给了我你该怎么办？”
柳卿尘轻轻摇了摇头：“不必担心，我自有办法。”
接着她将剑交到了灼月手中：“接下来，它会保护你的。”
话音刚落，那剑化回了一只普通的簪子飞到灼月的发髻上。
柳卿尘淡笑道：“当你要用到它的时候，将簪子拿下来，它自会化形来护你，它在你身上，我就能更轻松找到你。”
“好。”
不管是出于什么心理，灼月没有拒绝，跟了柳卿尘这么久，她只要顺着柳卿尘来就好。
柳卿尘施法将灼月送了出去，然后她看向了外面，静静地听着那些热闹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