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告别
这一晚，柳卿尘辗转难眠。
想了一会儿，她还是起身走到了门口，轩竹弦的星空很是美丽，在那遥远的天际，它们悬挂在夜空。
偶尔还有几颗流星划破了夜的沉静，在天空留下几道美丽的长弧，继而消失在天边……
这与柳卿尘在冷宫时的生活相差无几，她微微仰着小脸，慢慢闭上了双眸，脑海里面呈现出景程渊给的信件里的内容:
南芝，武将官家之长女，自幼父母双亡，亲人，梦之一族妃嫔，阎绮。
起初看见最后一句话，柳卿尘很是震惊，她也很佩服景程渊的办事效率，但若不是碍于身份，她的办事效率也不会低到哪里去，更不至于到了现在都没有多少线索。
但现在有了这条线索就好办了。
南芝的亲人是阎绮，这就证明了阎绮并不是母亲的族人，而是潜入到绝影一族去的奸细！
但阎绮为何又取得了父亲的信任，会不会与她说的那句“这么多年的努力没有白费”有什么关系？
现在她手中掌握的一切消息都指向了阎绮，她简直不敢相信……
姐姐，你且再等等，待阿槿回到了绝影一族就来救你！一定要等阿槿！
柳卿尘睁开了双眼，又轻轻叹了口气。
母亲，阿槿好像找到姐姐了，这是不是值得庆幸，她还活着……
可转而她又双手攥紧，紧紧咬住了牙关，双眸开始毫无征兆地变红！眼角也溢出血红色的星光，这是她在一次又一次压制自己怒气的征兆。
哽咽声卡在她的喉咙里，眼眶内打转的泪水又被她强行逼了回去，好一会儿才恢复过来。
她知道，这是身体在提醒她要赶紧，看样子幻灵术她是不能再冲击第七阶层顶峰了，否则以她现在的样子，恐怕真的承受不起！
为此，她忽然很庆幸灼月的预言术不会受到任何干扰而无法使用……
……
宫殿内。
灼月接收到了消息正收拾完东西等待柳卿尘。
她时不时探着那小脑袋看向门口，但除了守门的婢女却再无其他，她只好耐心等待。
“柳姑娘。”
忽然，门口传来了婢女行礼的声音，灼月立马跳了起来往门口看去。
见到来者正是柳卿尘，灼月再也掩饰不了心里的狂喜。
“小姐！”
“灼月，我来接你了。”
听见灼月喊自己，柳卿尘柳眉弯弯，发自内心的笑了起来，随后她看着灼月朝自己小跑过来，一下扑进了自己怀里……
“小姐，你怎么样了？我听殿下说城主大人要收你做座下弟子，这可是真的？”
说着，灼月离开柳卿尘的怀抱开始绕着柳卿尘走，认认真真的查看她到底有没有受伤。
“灼月，我没有受伤，放心吧。”
柳卿尘很自然地牵过灼月的手就往外走。
景墨染正等在门外，见柳卿尘出来，他笑道：“我送你们出去吧？”
柳卿尘礼貌婉拒：“不必了，多谢殿下，由守卫为我引路便可，还请殿下请留步。”
不等景墨染回答，柳卿尘拉着一脸懵的灼月行了一礼，随后又被柳卿尘拉走。
灼月顿感不妙，她眨巴着那双水灵灵的眸子，看着拉着自己头也不回的柳卿尘，又回头看了看被忽略在原地看着她们离开的景墨染。
糟糕，小姐跟四殿下好不容易有点情况，这不会是吵架了吧？
“那个……小姐，你这是怎么啦？”
想了一路，终于在上了马车之后，灼月问了出来。
见柳卿尘皱着眉头，她更是觉得是不是景墨染欺负她家小姐了，吓得她赶紧握住柳卿尘的手，焦急开口询问。
“是不是殿下欺负你了？”
柳卿尘摇了摇头：“本来考核就快完成了，但出了点事，考核被迫中止。”
“什么？怎么会发生这种事情？”
灼月眼睛瞪得跟铜铃似的。
想了想，她开口小心询问：“那……小姐，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做？”
这一次，柳卿尘没有再回答，而是垂下了双眸……
见此，灼月不再询问，而是轻轻拍了拍柳卿尘的手。
“算了，无论是怎么样的情况，灼月都相信小姐可以解决，不过这些事情总算是告一段落了！”
“嗯。”
柳卿尘笑着点点头，但笑容却不达眼底。
这些事情是告一段落了，但只怕柳府乃至整个玄灵大陆就快要变天了……
得知了柳卿尘回来的消息，柳升文等人一早便等在了大门口，柳清妍挽着南芝的手，见马车靠近，两人轻蔑的笑了笑。
待柳卿尘下了马车，柳升文张开双手走过去阻止柳卿尘行礼。
“阿尘辛苦了，行礼就免了，听闻城主有意收你为座下弟子，那你考核通过了吗？”
“对啊，如此重大的消息，妹妹应该早些告知我们才是。”
柳清妍抬着下巴，不屑的睨着柳卿尘，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她在等着柳卿尘亲口承认没有通过。
柳卿尘抬眼看了看柳升文，又看了看南芝与柳清妍，随后淡笑一声。
“没有。”
听见柳卿尘亲口说出来的答案，南芝明显放松下来，她拂开柳清妍扶着自己手从台阶上走到柳升文身边，又摆出一副慈祥的面貌。
“阿尘切勿伤心。”
“多谢母亲关心。”
随后她又扶着柳升文道：“我们呀，一大早便得知了你要回来的消息，已经在门口等你许久了，既然已经回来了，那便进去再说吧？”
“好。”
柳升文听见柳卿尘没有通过考核，脸色随即变得不好看，随后挥挥手。
“回去吧。”
说罢，柳卿尘看着众人转身便走，几乎全部人都朝她投来的贬低的目光，只有柳轻鸾眼中含着担忧。
但她被拦在柳清妍身后，还被柳轻风抓着，她便靠近不了自己。
灼月见此情景都快气炸了：“他们怎么可以这样？”
“他们本就是这样的人啊，若不是这个态度才有问题。”
“小姐，你听听你这是说的什么话，这好说歹说你也是突破了第五阶层，也是给柳府长脸了。”
柳卿尘不以为然，随后带着灼月回檀院。
“那你还是否记得我在这个府中是什么身份。”
听见柳卿尘提问，灼月下意识回答：“自然是二夫人收……”
直到自己慢慢说出这几个字，后半句话便慢慢禁了声，她忽然目光呆滞。
看见灼月这副表情，柳卿尘笑着点头，露出一副满意的样子。
“看来是懂了。”
“所以，我们这一次回来……”
灼月皱着眉看向柳卿尘，柳卿尘只是回了她一眼，她便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她下意识开口反对。
“不行，小姐，这样做太冒险了，你不可以这么做。”
“你不必急着反驳我，这里人多，待我们回到院子里我再与你细说。”
“好……”
看着柳卿尘的侧脸，灼月才发现，这几日没有看见柳卿尘，她好像就变了许多，比以前更加果断了。
当她们穿过白花园时，柳卿尘远远的就看见了等在小亭子上的柳清妍，经过了许多事情后，灼月的心理也强大了些。
她此刻知道，只要有小姐在，她不会受到任何欺负，所以她挺起腰板随着柳卿尘一起走了过去。
“哟，二妹怎么还有心思逛花园啊，要我是你呀，我现在都哭着跑回檀院不敢见人了。”
看着柳卿尘与灼月朝自己走过来，柳清妍把下巴翘得高高的，得意的样子再也收不住。
见柳清妍与华珊一副看好戏的样子，柳卿尘也不恼，更没有反驳，而是带着笑意走近柳清妍。
直到柳卿尘与柳清妍还有五步之遥，柳卿尘却依旧没有停下来的意思，终于意识到不对劲的柳清妍开始慌了，脸上的笑容挂都挂不住。
“柳卿尘，你要干什么？这里可是柳府！”
柳清妍这花容失色的样子让柳卿尘的笑意更浓，但也没有因此停下脚步。
“大胆！你到底要做什么！离我家小姐远一点！”
见气氛越来越紧张，华珊赶忙张开双手挡在柳清妍面前，试图阻止柳卿尘前进，但当柳卿尘那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时，她竟也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威压！
此刻柳卿尘脸上那不沾染一丝尘埃的笑容在柳清妍主仆两人眼里却如同恶魔一样，那笑意根本不达眼底，甚至她们根本不觉得柳卿尘在笑。
因此她们竟被吓得步步后退，连反抗都忘记了。
直到柳卿尘将她们逼到了台阶旁边，她这才停止了步伐，随后目光逐渐移到了柳清妍的脚上。
“怎么？这都过了多久了？大姐的脚竟还没有痊愈？”
柳清妍气到语塞，但她再也不敢轻举妄动，她感觉自从柳卿尘从灵斗场出来后就变了一个人。
她咬紧牙关，看着柳卿尘的笑容，眼睛却开始不受控制的看向身后的台阶，这时她才发现，只要再后退半步，她就会摔下去……
“大姐，妹妹都没有做什么，你为何如此慌张？那要是没什么事的话，我便先回檀院了。”
说完，柳卿尘微微点头，带着灼月绕过两人离开，灼月脸上的笑意已经快忍不住了，但想着给柳卿尘长长气势，一直憋到了小脸通红。
她从未想过有一天柳清妍会如此惧怕自己的小姐，柳府大小姐这般神情可不常见！
柳卿尘绕过柳清妍后，柳清妍死死盯着柳卿尘走远，生怕她再对自己做些什么，直到看着柳卿尘走远，她的腿开始不受控制地瘫软下去……
随后她无力瘫坐在地上，华珊赶忙去扶。
“小姐！”
过了许久，柳清妍才缓过神来，但却还是控制不住的大喘气……
另一边，柳卿尘与灼月已经穿过了百花园到达檀院门口，两个侍卫看见柳卿尘立刻行礼。
“小姐，您回来了。”
“免礼。”
柳卿尘伸手将他们扶起，随后一人给了一袋银钱。
“这段时间我不在，你们辛苦了，这是奖励。”
两个侍卫接住钱袋，顿时感觉受宠若惊！
“谢小姐，这是在下应该做的。”
话音未落，两个侍卫打开院门。
“小姐请进！”
柳卿尘点了点头，带着灼月走了进去，两个侍卫相视而笑，随后关上门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回到久违的房间后，灼月立刻奔向了那张大床，然后她一个跳跃将自己埋在了被子里！
“总算是回来了！”
而柳卿尘则是宠溺的站在一旁看着。
“灼月，别闹了，你随我来。”
“好！”
听见柳卿尘喊自己，灼月从床上起身与柳卿尘走到桌子旁坐下，随后将景程渊的信件交给了灼月。
“这是？”
灼月接过信件，疑惑的看了一眼柳卿尘，随后她打开了信。
再然后她的表情越来越复杂，她张着小嘴不知该说什么，只能将信件还给柳卿尘。
“大夫人与梦之一族的阎妃是亲人？”
“嗯。”
柳卿尘将信对半折起捏在空中，接着那信件竟自燃起来，直到化为灰烬……
“我调查了这么多年，也从未往这方面上想过，而拿到手中的一切证据现如今都指向她们两个。”
“太过分了！”
灼月气到瘪着小嘴。
“还有……”
正气鼓鼓的灼月忽然感觉到柳卿尘的声音变得低沉，这是柳卿尘难过的前兆。
听见柳卿尘如此，灼月的声音也下意识放柔。
“还有什么？”
“昨日我忽然感觉到了姐姐的存在，这种感觉将我引到了梦之一族，阎绮那里。”
“你的意思是说，另一个小姐被阎妃给抓走了？可她抓走另外一个小姐有什么用意？”
“这个我也不知，但如果被抓的那个人真的是姐姐，现如今我的处境就是最危险的，现在看来阎绮并未告之南芝这件事情，为此，我只能……”
柳卿尘皱着眉，看向灼月的眼神却异常坚定。
不等灼月回答，她又接着道：“这几日，将檀院内所有的人遣散，麻婶那边，得想个办法让南芝主动换掉她们……”
此时灼月心里还有点纠结。
“那……轻鸾小姐呢？”
这一句话拉住了柳卿尘尚存的理智，但她几次张开了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报仇的路上最怕就是遇到这种情况，柳卿尘向来不杀无辜的人，整个柳府，除去灼月，估计也就这个四小姐对柳卿尘没有恶意。
但若真的……
柳轻鸾必定会恨她，如果她以敌人的身份去做这件事，那就好办多了，所以柳卿尘不得不再一次将目光看向景墨染……
但结果到最后，她终究是会负了一些人，无法做到十全十美……
“我会好好定夺。”
就在两人陷入僵局时，门口传来了侍女的敲门声。
“小姐，膳房的麻婶求见小姐。”
“麻婶来了？”
灼月看向门口，又看向柳卿尘。
此刻柳卿尘也在纠结，随后她叹了口气。
“不见，请她回去吧。”
“是。”
“小姐，麻婶多半是来感谢你的。”
“若她见了我，反而会给她带来麻烦，这最后一面，不见也罢。”
或许是觉得自己太过绝情，顿了顿，柳卿尘又加了句。
“这样吧，今日戌时，你帮我送份礼物过去，感谢膳房大家以前的照料，以后……就别见了。”
“好。”
说完，柳卿尘看向了窗外自由的鸟儿……
戌时
灼月手上挎着个篮子从后门走了出去……
忙活了一天的厨娘们正准备睡下。
“唉，不知是怎的，小姐竟不见我了。”
“麻婶儿啊，你也不要伤怀，说不定小姐是有什么苦衷呢？”
“睡吧，明儿一早还得早起呢。”
正准备关灯，只听见轻微的敲门声传来。
“哟，这么晚了，是谁来敲门呀？”
“麻婶，是灼月！”
灼月趴在门上尽量压低了声音。
听见是灼月，麻婶顿时高兴起来，她朝大伙道：“是灼月丫头！”
“快开门快开门！”
“诶好！”
麻婶手脚麻利地走到了门口将门打开。
“灼月丫头，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
灼月挎着篮子走进来，随后她将篮子放在了桌上。
“是小姐吩咐我来给大家送份礼物，还有……表达歉意。”
“礼物？”
“歉意？”
“为什么啊？”
“对啊，这是为什么，你与小姐可都从未欺负过我们啊。”
听见礼物和歉意，大家都围了过来。
“什么礼物啊？”
“你们打开就知道啦。”
厨娘们更加疑惑，但还是打开了篮子，只见里面静静地躺着六个橙子，还有一封信。
“这是？”
为此，厨娘们更加疑惑地看向灼月。
“啊，这是小姐亲手做的紫米橙子，还有做紫米橙子的秘方，现在小姐要将这秘方赠与各位，希望大家能将这道菜传遍天下。”
“这！不是……这不实在不敢收了，丫头。”
“是啊，这秘方是小姐亲自做出来的，我们怎么可以占用？”
说着麻婶便想将信塞回灼月身上。
“不不不。”
灼月将信推回麻婶手上：“送出去的东西哪有收回来的道理？而且……这是离别的礼物……”
“离别？”
“怎么回事？”
“是不是小姐出什么事了？”
“嗯。”
灼月点了点头：“麻婶，各位，大家就别再问了，小姐能做的就只有这些了。”
“希望大家不要拒绝，拜托了！”
说着，灼月泪如雨下，随后就要给大家跪下！
灼月的动作着实吓了大家一跳，大伙赶忙扶住灼月。
“灼月丫头，你这是干什么？小姐有吩咐我们遵从就是了，用不着你行此大礼啊！”
“谢谢大家！”
擦去泪水，灼月鞠躬感谢，随后在大家的目送下离开。
“麻婶，你们就不要送我了，我自己回去就好。”
“好，路上慢点。”
“诶，好！”
待灼月离开后，大伙都叹了一口气。
“也不知小姐发生了什么事了。”
“没准儿啊，又是府中其他人对小姐发难了。”
“唉，真是好人难做啊……”
“赶紧睡吧，我们就别辜负了小姐的一番美意了。”
“……”
听着大家的话，麻婶心头空落落的，但她也无可奈何。
“老天保佑……”
在吹灯前，麻婶看着窗外呢喃了一句，随后整个世界陷入了一片黑暗，只有空中那一轮残月与点点星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