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长生诀
那是一具半人半蛇的怪异遗骸。
下半身那丈宽的蛇尾早已化作骷髅盘在一起，上半身的人身则化作了一具饱满的干尸。
挽了个混元髻的花白长发下是一张棱角分明的漆黑长脸，双眼微闭，双手结成太极印，于印中夹着一卷玉质竹简。
身上的紫色道袍华光流转，历经岁月仍可见上面的精美刺绣，整体看来既仙风道骨，又诡谲妖异。
整间石室被这遗骸占据了大半，除却它身前的三块蒲团就再没有什么布置。
愣了半晌回过神的墨白年，绕着遗骸打量了好一会，在确定那只是一个死物后，回头看向了石室的门外。
小心的探头朝外看去，九双猩红的眸子泛着幽光死死地盯着他。借着夜明珠的微光，他看清了那是九具披甲的僵尸，吓得缩回了脑袋。
害怕的跌坐在蒲团上，墨白年心想自己完了，虽然莫名其妙的活了过来，却又要被外面的怪物撕碎，忍不住抱腿痛哭。
可哭了一会后，他又发现那九个怪物似乎不敢靠近这间石室，不禁松了口气。
可紧接着，肚子里传出的打鸣声又让他的小脸皱了起来。
“肚子饿了。”
喃喃的说道，他四下看了看想找点什么东西吃，却发现什么也找不到。
劫后余生的庆幸再次化为绝望，心想自己终归还是会饿死在这里。
他不清楚自己这是在什么地方。或许是那个坏道士说的什么“斗”，失去意识前唯一记得就是林正南那懊悔悲愤的目光。
“林阿叔是个好人呢。”
又一次的自言自语，墨白年盘坐在蒲团上开始纠结自己到底是饿死在这里，还是冲出去拼一把？
任由脑袋里的小人吵架，吵了不知多久，随着饥饿和无力倒下的他望着石室顶不想再纠结了。
“要不然睡觉吧，睡过去或许就不会饿了。阿爸……你在哪呀？我好想你呀。”
说着说着他眼角流下了泪水，墨白年想起了收养他阿爸，想起那个总会带着他到处跑，给他做各种好吃东西的和蔼男人。
同时，他也想起了自己在山林里认识的同龄女孩。那个有着一双毛绒绒黑色猫耳朵的女孩。
“狸花，永别了。我不能遵守我们的约定了，你也不能当我的新娘子了。”
说话的声音越来越轻，肚子里饿到发痛的感觉也渐渐麻木。
墨白年感觉自己快死了，无力的眼皮都难以睁开。他抬起手想要抓住什么，望着遗骸手中的玉简，他渴望的伸出手。
就在他意识越发模糊的时候，他恍惚间似乎看到一个笑容和蔼的老人家抓住了他的手。
老人家乐呵呵地笑着往他手里塞着什么东西，凉凉的，摸起来很是温润。
“小家伙，有缘人。我终于等到你了。”
不知是幻听还是真的有人在对他说话，墨白年把握着东西的手贴在额头，猛然间，一大股庞杂的信息涌入脑中，让他头痛的猛地坐起，抱着头忍不住哼哼。
“本仙道号九霄，嘉定十五年得仙师传法修得人身，后投入神霄派修行百年，至治二年成就仙道。可异类修道终不为天道所容，成仙十年后历五衰天劫不过而身死道消。临坐化前，深感吾道断绝之悲，故将毕生所学凝入此简静待有缘之人传承。望后世得法之人能精研吾道，此生无憾！”
伴随着一个老者的声音在脑海中流过，墨白年头脑中多出了一门修炼的功法。同时还有一门神通咒诀和一套炼体的拳法。
“纳灵长生诀？”呢喃着消化着眼前遗骸所传之法，墨白年盘坐在九霄道人身前的蒲团之上，开始了吐纳。
纳灵炼长生，魂魄入仙根
我本逍遥性，奈何红尘身
上炁行天灵，下炁凝在海
周天漫无度，万炁自根生
急冲带脉缓，阴从任会冲
督行切忌遏，十二汇天枢
开阳聚脐炁，阴阳维跷通
天玑炼玄气，吞吐蕴灵枢
顺阳入十二，阴从破三三
灵台八行杖，了悟筑长生
随着吐纳的反复，墨白年感觉周遭刮起一阵令他十分舒畅的清风，心中默念的功法口诀一点点引导着他的修行。
身体上的疲倦和饥饿都不同程度的得到缓解，一种奇妙的感觉引导着他的意识在身体里游走，恍惚间他仿佛看到了体内遍布的经脉，看到了丝丝气流伴随呼吸在那些经脉中游走。
脐下三寸传来一股隐晦的牵引之力，似在周围的环境中牵引着什么那般，在他的一次次呼吸里滤出点点荧光，最终沉入身体的上中下三处节点。
越发清明的意识中浮现出另外的几件东西，一篇名为形意八极拳的拳谱徐徐展开，一个个小人演示着各种动作，让墨白年在脑海里忍不住跟着舞动意识化成的身体。
同时，他还分出一缕心神看起另一个叫作“神霄九雷咒”的咒诀神通，让他茫茫然间感受到一丝一缕雷光在身侧闪动。
最后是头脑里多出的各种修行相关的知识，它们纷纷源自一本叫作《九霄手札》的笔记，给他这小小的脑袋铺开了一个恢弘神秘的世界。
山中不知岁月长，修炼了不知多少时日的墨白年缓缓睁开眼，感受着体内充盈的灵气，握了握拳头。
此刻的他，褪去了稚气，长成了一个翩翩美少年。一对星眸中燃起两抹暗金色的流焰，目光穿过石室外的黑暗落在那九具呆立的毛僵身上，打量一番低头思索。
“纳灵意第二重的修行基本稳固，长生意第一重的‘不死’意也有所小成。说起来还得感谢我死过一回，不然这不死意根本没法领悟。真不知道师父当初是怎么领悟的？”
自言自语地说着，墨白年回想纳灵长生意这种神通的领悟，忍不住吐槽。
不同于寻常功法仅靠经脉中的周天搬运，纳灵长生诀在修行过程中还需要领悟一门叫作“纳灵长生意”的神通，纳灵意是一种在下丹田中观想灵气旋转的方法，通过构筑灵气旋涡的方式，让体内产生一股吸力来加速天地间能量吸纳，并加速其转化为后天的灵气。
据说第三重大成时，可在与对手交战的过程中吸取对方体内的灵气，从而做到灵气延绵不绝的状态。
按照九霄仙人札记里所说，所谓修行就是借助体内生来带有的先天一炁，牵引天地间的能量炼化后天灵气，再以此改造魂魄，突破自身魂魄境界的过程。
随着魂魄的不断锤炼，修行人会经历三魂、命魄、天格、上灵等九个大境界，最终突破世界法则的束缚，不死不灭，超然为神。
墨白年此时就属于命魄境，九霄仙人所成就的仙道则属于上灵境的层次。
不死不灭，按说应当是超然世界的存在才有的能力，可纳灵长生诀这门功法里，长生意的终点，却也能做到类似的事情。
不过这只是功法所说的可能，就连九霄仙人也只是触碰到了长生意的第二重门槛，至死都没能跨出去。
毕竟这长生意的修炼太过变态，第一重观想的是个体生灭的过程，第二重是一个种族的生灭消亡，第三重是一整个世界的生灭。
墨白年自认这辈子也就在第一重的不死意里蹦跶了，若不是曾经死过一次，在生死间的大恐怖中顿悟，他估摸着自己怎么也难有所成。
修炼了不知多少时间才堪堪达到四等命魄的水准，一直在为了逃出这个地方而准备的墨白年，沉淀了许久，在逐渐掌握九霄仙人所有传承后，终于下定决心去挑战石室外的那九具毛僵。
“数百年修为的毛僵啊，也不知道师父会不会坑我？他为啥要折腾出这个九煞聚阴的阵法呀。就为了守个传承？为了他自创的那门神通？”
猜不透九霄仙人的心思，墨白年调动体内灵气，按照玉简中集九霄仙人毕生所学创造的神通“神霄九雷咒”的行法要领于掌中凝聚出玄色雷光，这九雷中的第二雷专克煞鬼行尸，伴随着墨白年境界的提升，隐隐比他第一次施展要强上许多。
没有了三魂境时，刚施展出时体内传出的虚弱感，伴随着体内灵气的积累增加，墨白年感觉自己可以施展八次，比当初只用一次就力竭好了太多。
每一道雷霆对付一具毛僵，把握好灵气恢复的速度和节奏，他应该能有余力跟最后一只毛僵周旋，然后借机逃出去。
收起雷光又盘算了一番，墨白年在脑中预演数次后，有了决断。
“师父，保佑我能成功吧。您的传法之恩和嘱托，我定会记在心里。此去一别，望来日还能再见。”
回身朝九霄仙人的遗体行了个三跪九叩的大礼，神色凝重的墨白年跪在蒲团上呢喃几句后起身，命魄境的气息猛然爆发。
化作一支离弦之箭冲向九具毛僵挡住的另一侧洞口，墨白年掐诀默念，掌中浮现出玄色雷光，指诀一抖，变幻成了一根液态的短刃。
“二雷祛煞，疾！”
玄雷化作的短刃投向距离他最近的那只毛僵，在大阵启动，九只毛僵携阴煞之气有所动作之前，墨白年放倒了其中一只。
雷光短刃几乎是瞬间打散墨白年面前那只毛僵体内的煞气，周遭传来的破风声也带着数双利爪紧随而至。
形意八极拳的八极劲力自拳上爆发，身体化作兵刃的墨白年挡住了利爪，数道玄雷也沿着他的拳头打入攻来的毛僵。
借由玄雷和拳劲又撂倒数只毛僵，场上站着的已不足四指之数。
灵活游走在毛僵凌厉的攻势中，墨白年借着八极劲卸掉每一次刁钻的攻击，玄雷也如附骨之疽般爬上三只毛僵的身体。
眨眼间战斗便落下帷幕，那仅剩的一只毛僵，也咆哮着冲向墨白年，在他力竭之际朝他脖子咬去。
“碎魄七杀，爆！”
咬着牙碎掉体内的臭肺，吞贼二魄，瞬间失去听觉和嗅觉的墨白年，动用功法里九霄仙人创造的秘法，强行提升修为打出最后一雷，震飞了毛僵。
借着碰撞间的斥力倒飞进出口所在的通道，墨白年嘴角一扬，总算险之又险的逃出生天。
强撑着朝山洞外奔去，时隔不知多久的他，呼吸到了山洞外的新鲜空气，看到了那一抹刺目的阳光。
踉跄的跑出了四里地，在确定身后没东西追来后，墨白年倒在了一棵铺满腐叶的参天大树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