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想見他

“苡喬，一起去小賣部買飲品嘍。”小息時，芍璐跟我說。

“不去了。”

“你已經一星期沒有去小賣部了，整天悶悶不樂的窩在課室裏，是不是生病了？”子藍撫摸我的額頭問。

“嗯……沒有生病啦，只是……不想去……”我望向窗外發愣。

最近都是在這種狀態下生活：不想吃，不想喝，不想走路，不想看電視，不想逛街，不想上課……對每樣事情都提不起勁！回到家裏只想躲進被窩睡覺，什麼也不去想。勉強坐在書桌前做功課，指頭也是無意識地把玩着書桌的燈掣，開燈，關燈，再開燈，再關燈……

這些日子，說不上不開心，也稱不上快樂，只能隱約感覺到生命裏好像有些什麼脫軌了。

身邊的人不是以為我生病了，就是認定我在鬧情緒。真可笑，我什麼時候變成了一道選擇題？答案不是甲就是乙！

我想自行找出第三個可能性，不行嗎？

某一個夜，我不停地冒冷汗，且感到忽冷忽熱。媽媽立刻帶我去診所，醫生的診斷是患了重感冒，他讓護士替我注射了針藥，並吩咐我回家休息，不要去上學。

翌日清晨，我的身體狀態已大致復原，惟獨精神仍有些恍惚。

我屈膝坐在寬敞的窗台，活潑的麻雀間或飛到窗前，左右張望一會兒後又再飛走。

五十三樓的景觀非常開揚，由於沒有建築物阻擋，因而能夠清楚眺望海港對岸的景色。遇上特別節慶，還可以欣賞煙花匯演。

臨近中午，媽媽說家傭瑪利莎要外出買菜，問我午餐想吃什麼。

我想了片刻，隨口說出：“紙包蛋糕。”

媽媽很是詫異，說道：“生病了還吃這些沒營養的東西，不如吃粥啦。”

我滿心不是味兒，既然打算要我吃粥，為什麼還要佯裝民主給我選擇？我心裏不高興，恃着生病乘機鬧彆扭，扁起嘴嚷着要吃紙包蛋糕。

媽媽拿我沒輒，惟有作出讓步：“好啦，先吃粥，再吃蛋糕吧。”她邊走出睡房邊嘀咕，“唉，紙包蛋糕要到哪裏買？這附近只有美式超級市場或日式麪包店……”

從小到大，父母買給我的蛋糕都是用漂亮的紙盒盛載，精緻的蛋糕綴滿新鮮水果和軟滑忌廉。我未曾吃過這種單單用牛油紙包裹着的杯形蛋糕，也想像不到樸素背後是什麼味道。

我一時興起，闖進姊姊房間，在她的書架搜索製作紙包蛋糕的烹飪書。這些書籍印刷精美，蛋糕的照片美得令人心動，翻看了幾頁已能滿足想吃甜點的慾望。

終於，我在一本教授傳統蛋糕的書裏找到紙包蛋糕的食譜，材料包括雞蛋、麪粉、牛油和砂糖，可惜製作方法看了幾遍還是看不懂。

我將食譜拿回了房間，躺在牀上，舉高翻開的食譜，幻想着互不相干的食材跳進杯裏，待在焗爐片刻便變成紙包蛋糕的過程，實在不可思議。

我就這樣處於幻想和做夢之間，時而睡着，時而清醒，直至媽媽喚我的名字才醒覺，發現已經過了兩個小時了。

餐桌上預備了我的午餐——瑤柱白粥和切成片狀的蛋糕。

“媽，這是什麼蛋糕？”我朝廚房喊。

“紙包蛋糕嘛，瑪利莎跑了很多間麪包店也找不着，後來在一間舊式茶餐廳才買到的。”

“為什麼不是杯形的，還有面層的牛油紙呢？”

“我怕你弄污手指，預先切好了，用叉子吃不好嗎？”

“不好！”我暗叫，卻不敢向媽媽直言包裹蛋糕的牛油紙，需要親手撕掉才有意義。

看着面前一片片厚薄均勻的蛋糕片，彷彿有某些重要的東西被人奪走了，而自己卻連伸手挽回的力氣也消失了。

結果，我趁媽媽走出露台時，偷偷將蛋糕丟進垃圾桶。就在蛋糕成為垃圾的那一刻，我想起了謙一張大嘴巴匆匆吃蛋糕的畫面，想起了很久很久沒有見過他的笑臉。前所未有的寂寞沿着血管蔓延開來，凝住了體內僅有的溫度。

或許，我是真的病了，患了一種叫做單思的病。

“想見他……”

我在心裏不斷地呼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