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父亲讲的故事
慢慢地我融入了新家庭，以前的记忆埋藏在心底，不会想起，也不会忘记。
几年过去了，我渐长大。
说回父亲，叫回父亲。
在这几年中，我同父亲相处的非常好，我越来越依赖父亲。
我时常坐在他的二八大杠上，“指挥”着父亲，嘴里喊着“前进！前进！”因为小时候不愿走路，哥哥上学没人背我的时候，父亲一得空，我就飞奔他的背上，一上去就赖着不下来，父亲也无可奈何，但更多的是喜悦和眼里温柔的光。
父亲喜欢给我讲故事，尤其是鬼故事。说晚上路边就会有马虎子（方言：鬼）存在，它们是从庄稼地里的坟里出来的，专吃小孩子，尤其是像我这样淘气的孩子。
我一听害怕极了，晚上根本不敢出去。我问父亲那怎么办才好呢？父亲笑呵呵的说马虎子不吃听话的孩子，只要我听话，马虎子就不来吃我了。
那段日子我特别听话，老老实实做个安静的美孩子。一到晚上，我心中就默念：马虎子，马虎子，我是个听话的孩子，你不要来吃我呀！我乖的很，你去找不听话的孩子去吧！
很长一段时间，我都认为马虎子真的存在。后来再长大一些，才知道没有马虎子，父亲是为了让我听话，吓唬我的。
听父亲讲鬼故事，刚开始害怕，父亲讲到吓人处，我就立马钻进他的怀里。后来慢慢地，我的胆子练了出来，而且好奇心也增强了，对鬼故事兴趣十足。因此从父亲那里听来了好多鬼故事，以至于到最后父亲“江郎才尽”，肚子里再没有半点存货。
这其中有几个鬼故事我犹记得。说我们村里一个老屠夫，专门给人杀猪的。有一天他喝了不少酒，然后就跟大家吹嘘说晚上要去庄园打鬼。
庄园，原来是我们村旁边一个村子，村子里的人姓庄。但是在六零年时期村里人几乎都饿死了，最后就剩一户娘俩二人活了下来。后来娘死了，就剩一个鳏儿了。于是大家就说庄园不吉利，阴气太重，劝他搬到我们村子里，不然他也得被妨死。
于是他搬到了我们村，改成了我们村的姓。这样庄园就没人了，后来房屋都被推到，变成了林地，但护村河（类似于护城河）没被填埋，依然存在。
因此庄园里种了很多树，当然，也有很多当年就地掩埋死人的坟。从远处看，就像是一个被水环绕的孤岛，树木笼罩，坟茔堆立，显得十分阴森可怕。尤其到了晚上，几乎没人敢靠近。
而这个老屠夫说晚上去庄园打鬼的时候，大家都劝他不要去，那地方晚上有动静，真的闹鬼。老屠夫趁着酒劲，执意要去。众人无奈，只得由他。
夜色将近，天暗了下来。老屠夫在大家的注视中，持一把杀猪刀进了庄园。
大家都觉得老屠夫是酒精作怪，等他酒醒了，自然屁滚尿流地回来了。于是都不太在意，各自散场了。
结果老屠夫一夜没回来。第二天早上大家着急了，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几个胆大的便组队去庄园寻找老屠夫。
大家找了半天都没找到老屠夫，而且庄园里十分阴森，几个人吓的腿都软了，刚要放弃寻找，就听见不远处有打斗的声音，大家赶忙跑过去看。
到了跟前，只见老屠夫正在和一块棺材板打斗，他用刀砍棺材板，顿时棺材板喷出了鲜红的血，然后老屠夫抱住棺材板，把棺材板压在身下。
僵持之际，众人齐喊老屠夫的名字。老屠夫一个激灵，愣了一会，回过了神。
几个人赶紧跑到老屠夫跟前，一把把他从棺材板上拉起来。老屠夫低头一看，自己趴在棺材板上，感觉有些诧异。大家问他怎么回事。老屠夫说他来到庄园时，就碰到了，想夺他命，他便与其打斗了起来，打的正酣，听见有人叫他的名字，然后就现在这个场景了！
老屠夫在这里打斗了整整一夜！大家都感觉很奇怪，更奇怪的是，棺材板上怎么会喷出红色的血，怀疑是不是老屠夫自己的血。便检查老屠夫是否有伤口，找了半天也没找到。
于是大家让老屠夫拿刀再砍一下棺材板，老屠夫迟疑了一下，用杀猪刀再次砍向了棺材板，“呲！”一股鲜血喷在了老屠夫的脸上。
“啊！妈呀，快跑！”众人都吓的屁滚尿流，赶紧逃离了庄园。老屠夫反应半天，转过了弯，爬起来就跑出了庄园......
回到村子里，他们一个个吓的腿都打了弯，把庄园的事情都说给邻居们听，大家都议论纷纷。村长听说后，和一些不迷信的人，立马进庄园去寻找那块棺材板，结果到了原来的地方，棺材板早已不见踪影。
这更加深了庄园神秘的色彩，此事被传的沸沸扬扬，弄得人心惶惶。后来村长与村支书为了解决此事，向乡政府汇报，最终庄园从林地变成了耕地，护村河被填埋，修成了道路。
后来村里人在庄园立了一座镇魂碑，为了镇压恶魂，同时也为了祭奠逝去的庄园人。
......
父亲给我讲完这个鬼故事，我问父亲是真的吗？父亲斩钉截铁地说是，导致我好长一段时间不敢去庄园附近玩。
父亲的故事里也有好鬼。说有一天村里一个大爷拉着架车去赶集，在集上买了很多东西，吃的喝的用的。等他买完东西，赶集回来，在荒野处，靠近一座桥时，在桥头看见一个老太太，老太太坐在地上，表情略显痛苦。
大爷开始没理会，刚要拉车过桥，只听老太太开口道：“大兄弟，你能给我一个烧饼吃吗？我饿的走不动路了！”大爷愣了一下，心想：她怎么知道我车子上有烧饼？犹豫了几秒后，回头从架车上拿下两个烧饼，递给老太太。
老太太接过烧饼，狼吞虎咽了起来，三下五除二，俩烧饼就下了肚。老太太意犹未尽，对着大爷说：“大兄弟，我没吃饱，再给我一个烧饼好吗？”
大爷心想，老太太还挺能吃，估计饿坏了。于是便把架车上剩下三个烧饼都拿了下来，给老太太。老太太说吃不完，大爷让她留着路上吃。
老太太也没言谢，继续问道：“我渴了，你车上的杨梅汁能给我喝点吗？”大爷很惊奇，她怎么又知道我车上有杨梅汁？
大爷是个善良的人，便把一壶杨梅汁给了老太太。老太太仰脖，咕嘟！咕嘟！喝了个痛快。
吃饱喝足，老太太又对大爷说：“我累了，腿走不动了，你能背我过河吗？”
大爷也是看老太太可怜，就答应了。
老太太接着说：“大兄弟，你听清了，我说的是过河，不是过桥。”
“什么？老姐姐，不是有桥吗？怎么是过河啊？我们从桥上过去不好吗？”大爷疑惑道。
“刚才我的银手镯不小心掉河里了，那是我祖传的手镯，我视其如命，你得背着我下河找找，反正水也不深。”老太太着急道。
“那好吧，我带你找找。”大爷同意了。
于是大爷背着老太太下了河，水到腰窝部位。找了半天，因为水流湍急，大爷便带着老太太快速游到了对岸。
“找到了，找到了，原来就在对岸边啊！快放我下来。”老太太喊道。
大爷上了岸，把老太太放下，听见老太太说找到了，感觉很欣慰，心里的石头瞬间也落了地。
然后回头看见一条野狗跑上了桥，只听“轰隆”一声，大桥塌了！整个桥体坠落在水中。野狗也消失在视野里。
大爷的心被提到了嗓子眼，回头往老太太的方向看去，此时老太太已不见踪影，而大爷自己的架车早已停在眼前，不知道怎么从对岸过来的。大爷走到架车前，发现车上的五个烧饼和一壶杨梅汁都完好的放在那里。
大爷瞬间明白了，是老太太救了他一命，然后对着老太太消失的地方弯腰作了三个揖。
.....
我问父亲，老太太为什么救了大爷的命呢？父亲说是大爷的善良。我说如果大爷不给老太太吃的喝的，不帮她下河找手镯，大爷就会过桥，然后桥塌，大爷就会掉下去丧命吗？父亲说大概率是这样。我说人还是善良一点好，父亲欣慰的点着头。
父亲还讲了一些真吓人的。说村西南方向有一座桥，桥旁边水中生长了一棵柳树，这棵柳树以前吊死过一个女人。现在这座桥非常的紧（吓人、诡异），每到早晨和晚上桥中间都有女鬼出现，白天就躲在桥洞里，特别瘆人。本来这这座桥没有名字，后来桥头石柱上突然用血刻了三个字：白玉勾。都说字是女鬼刻的，勾，是勾魂索命的勾！于是这座桥就被叫白玉勾桥，有的人也叫白玉勾命桥。还说这座桥真吓死过人。
还有村东南不远处，有座乱坟岗，名叫亡园。以前六零年饿死的人，生病死的人，不明原因死的人，都扔在那里。后来才把乱坟岗填埋。所以那地方很紧，现在晚上还能看到鬼火，那是鬼小兵在巡逻呢！
村西小沟正午淹死过一个女孩，所以正午时分不要去那里；村北大塘芦苇荡里有水鬼，所以不要去塘里游泳。
当时还流行一句顺口溜：晌午顶，鬼露影；晌午西，鬼杀鸡；晌午南，鬼称盐。
......
小时候我真觉得我时常被鬼包围着，以至于这地方不敢去，那地方不敢去，这地方啥时候能去，那地方啥时候不能去。关键是父亲讲的鬼故事，不是玄幻，不是传说，不是古代，全都是我们村村角角，现实中真有这些个发生地。这就使得他的鬼故事更加玄妙，更加令人信服了！
我在想，听他讲过鬼故事的孩子们，都应该被吓出过童年阴影吧。
还好，我百炼成钢，练出了胆量，以至于后来再听别人给我讲鬼故事时，心里稳如一老汪。
多年后，我也喜欢给别人讲鬼故事，通常给别人讲的一愣一愣，吓的别人晚上不敢一个人回家。
......
这就是父亲给我讲的故事，讲的鬼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