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回不去的岁月
夜幕中星光点点，一天的时光匆匆流逝。
颜琇洗漱完毕，盖着被子静静地躺在床上，双手叠放在胸前，开始回忆这一天的事情。
尤其是遇到了姚溯，实在是出乎意料。
秦敏裳匆匆忙忙洗了个头，跑到公共生活区用吹风机吹干了头发以后，回到宿舍就看到颜琇躺在床上出神。
她不由得奇怪，于是走到颜琇的床边，隔着被子轻轻拍了拍她：“师父，你不舒服吗？”
自从周一晚，她们两个一起填写了意向表以后，秦敏裳就称呼她为“师父”。
每次秦敏裳这么叫她的时候，颜琇心里的小人儿都在大喊：徒儿好乖乖嗷！
“我没事，只是洗漱完了，就想早点睡。”颜琇笑着看她，一脸慈爱。
“可是我感觉你今天特别沉默，好像不开心。”秦敏裳凑近她。
“呜，徒儿你好乖！”颜琇一听秦敏裳这么关心她，心里暖暖的，直接说出心中所想，开始和对方撒起娇来。
她起身抱着被窝挪到秦敏裳旁边，然后隔着被子靠在她身上。
被子的绒毛短短的软软的。
“徒儿啊，你有没有什么特别讨厌的人？”颜琇伸出一只手，来来回回地抚摸那些绒毛，绒毛翻来覆去，一会儿颜色深，一会儿颜色浅。
“特别讨厌的人？”秦敏裳扶住颜琇的后背，让她靠着自己的怀抱，想了想，“应该没有。”
“师父你这么问，是因为有特别讨厌的人吗？”秦敏裳低头看她。
“有一点点。”颜琇比了比小拇指的最上方。
仿佛这么说，就能表现出她的不在意。
“讨厌的人是不值得你花任何心思的。”秦敏裳双手展开环住颜琇，微微垂下头，把头靠在颜琇的肩膀上，用头发丝蹭了蹭颜琇的脖子和耳朵，“既然讨厌，就把他当做空气好了。”
“徒儿说的对！我不想他了！”颜琇点点头，当初既然已经选择漠然置之，如今也不该再让自己为难。
颜琇闻到秦敏裳发间的洗发水味道，是淡淡的青柠味儿。
“徒儿，怎么没发现你这么黏人呀！”颜琇被她的发丝拂弄得侧颈痒痒，一边笑着一边揉乱她的头发。
秦敏裳低声回答：“因为师父你对我很好。”
所以我喜欢你，想和你亲近，想黏着你。
你在短短一天时间内，就可以通过和我的沟通，知道我薄弱科目的突出问题表现在哪里，甚至还帮我制定详细的提升计划。
以前我不愿学，也没人逼我学，可是现在我想努力一点，对得起你对我的帮助和信任。
“哗——”熄灯时间到了。
“好啦好啦，快上去休息吧。”颜琇拍拍秦敏裳的脊背。
“嗯。”秦敏裳又抱了抱颜琇，然后起身，说道，“晚安，师父。”
颜琇言笑晏晏：“晚安，徒儿。”
然而，有些事情，当你告诉自己“不要再想了”以后，它们还是会进到梦里。
颜琇仿佛又回到了初一报道的那一天。
……
南方，正是秋高气爽时。
新生报道的那一天，颜琇一家和姚溯一家是同时到达教务处的。
按照先来后到的规矩，两家人一同在休息区等候办理手续。
颜琇的母亲利娍英擅长和人打交道，看着姚溯的父亲即贺森繎母亲的堂哥姚艺添面善，主动和他聊起了天。
“你们家孩子在哪个班呀？我女儿在4班。”
姚溯的父亲姚艺添为人随和，笑着回答：“巧了，我儿子也在4班呢。”
“哇！女儿啊，这就是你未来的同班同学咯！”利娍英摸了摸颜琇的脑袋。
“你好，我叫颜琇。你叫什么名字呀？”13岁的颜琇脸上长了几颗青春痘，有两颗还是在额头上对称的，看起来有点滑稽。
“我叫姚溯。”比颜琇高了小半个头的姚溯温和有礼。
“听你们口音，好像不是本地人哦？”利娍英问道。
姚艺添点点头：“我们老家在敬城。去年因为工作原因，就搬到了夜宁市里。后来，听说这个初中不错，也就过来试试了。”
“原来是这样。我们家就在附近，也是刚搬来不久哈哈。”利娍英笑了笑，看向姚溯，“小姚是多少分考进来的呀？”
“186。”姚溯老实回答。
“那也差不多哦，我们颜琇是181分。”
“唉，孩子们都说题目太难了，300分满分，250分以上的都很少，大部分人都不到200分呢。”姚艺添拍着自家儿子的肩膀说道。
利娍英有些惊讶：“是嘛？我倒是没有了解，只是觉得女儿能考进来已经很不错了。”
姚艺添点点头：“是呀，考进来就是第一步，往后还有进步的空间。”
两家人又聊了一些闲话，相互熟悉了起来。
颜琇记得，她13岁那年，家里的经济并不充裕，无论是新房添置、私家车，还是家里养育两个孩子的开销都不小。
可是家里人为了让她读X中，还是交了5000余元的学费。
X中按照成绩排名制定学费标准，如果某学期平均成绩排名在年级前五十，下一学期只需要交1000余元的学费；如果成绩在年级50-100名，则需要交3000余元的学费；如果在100名以后，需要交5000余元学费。
刚入学时，颜琇以吊车尾的成绩通过自主招生考试，自然是需要交5000余元的学费了。
她在军训期间和班主任自荐担任学习委员，班主任通过观察她在军训期间的表现，十分认可这个眼神清亮、心性坚定的孩子。
那年9月，初一年级在小森林里的凉亭附近组织新生野餐，食材由学校提供，也借此机会让孩子和家长们增进感情。
家长和学生们在风雨球馆一起动手制作美食，比如烧烤、饺子、家常炒菜等，然后把食物包装好带到凉亭附近开始野餐。
颜琇和姚溯一边吃烧烤一边聊着天，颜琇也是第一次知道，这个男生喜欢上世纪八九十年代的港风老歌。
通过交流，她也知道他知识渊博，天文地理，他都能侃侃而谈。
这对当时刚脱离了农村生活两年的颜琇来说，无异于是令她敬佩也向往的存在。
她暗暗较劲：我要向人家学习，成为视野更开阔的人！
从那以后，颜琇就学着利娍英称呼姚溯叫做“小姚”。
姚溯面上不恼，一开始觉得心里不舒服，再后来也就无所谓了。
有一回，颜琇看到姚溯在刻自己的木质印章，觉得很神奇，就凑近和他聊起了天：“小姚，一个印章需要刻多久呀？”
姚溯头也没抬，专注雕刻：“快的话，我利用课间时间，一个星期可以刻完一个。慢的话，两个星期吧。”
“你好厉害！我第一次知道自己也可以刻印章呢！看起来好好玩儿呀！”
姚溯手上动作一顿：“你……不觉得无聊吗？”
因为他身边的同学都觉得这个行为难以理解，又不是古代，干嘛要刻一个自己的印章呢？平常也用不到，只是在浪费时间。
“不无聊哇，有个专属印章，可以印在自己很重要的东西上，多有意义呀。而且，你刻得很好看。”颜琇眉眼弯弯，笑起来的时候，脸颊的痘痘也在动。
姚溯听到她的话，觉得心里畅快，不自觉笑起来。
颜琇突然凑近，想拿起放在旁边的另一个印章，手指差点被小刀刮到。
姚溯急忙放下刻刀，表情严肃：“以后我雕刻的时候你不许凑近，万一伤到了怎么办？”
说完，他拿起刻好的印章：“你想看，和我说一声，我帮你拿。”
“噢好。”颜琇拿着印章，看到上面用篆书刻了“姚溯”两个字，古风古韵，十分精致。
“哇塞，如果我也会刻就好了，这样我也可以有个专属印章了。”颜琇小声嘀咕。
姚溯置若罔闻。
初一那年10月，第一次月考结束，颜琇考了班级第十名，年级116名。其中，语文考了年级第一名，115分。
这些成绩对她来说已经是很大的进步了。
虽然相比于班级第一名、年级60名的姚溯，她的成绩确实不够看。
初一那年11月，天明区数学期中统测成绩出来了，区级数学单科状元，是119.5分的颜琇！
颜琇十分惊讶。
她记得前两天数学课上做练习的时候，老师特意在她身边停留了一会儿，说要看看她的期中考试答题卡。
“你看你这里，几何图形怎么没用水性笔描一下呢？铅笔的痕迹不合规范哦。”老师这么对她说。
颜琇还以为老师只是看到了提醒一句，没多想，乖乖应下：“知道了老师，下次我一定注意。”
原来！整张试卷就因为这个用铅笔画的几何图形而扣了0.5分！
颜琇一时间真的欣喜若狂！
她永远都会记住，一定要用水性笔描一下线条！
轰动全年级的事情，不是普通班4班出了一个期中统测数学单科状元，而是出了两个！
另一个人就是同样119.5分的姚溯，他是因为少写了一个短小的步骤扣了0.5分。
期中总结大会上，姚溯和颜琇一同上台领取奖状，拍了张合照。
末了，颜琇十分感谢地对他说：“小姚，真的谢谢你！平常我问你问题，你都会很认真地解答，帮我弄懂了很多知识点！”
姚溯笑笑没说话。
那一次期中统测，颜琇凭借语文、数学和政史成绩甩开班里人一大截，同时也超过姚溯，成为了初一(4)班第一名，年级58名。
接下来的日子里，颜琇还是会主动和姚溯搭话，有时候会听他说八九十年代那些港风老歌的故事；有时候会看他刻印章；有时候和他聊一些比如“你吃晚饭了嘛？”这类没什么营养的话题；有时候会和他讨论数学题，只是姚溯每到这时候总是以各种理由避开。
久而久之，颜琇意识到了什么，也不会再问他数学题了，只是两人的日常聊天还照旧。
时光匆匆，冬去春来，期末成绩已经出来了。
颜琇因为这学期的三次考试一直都在进步且进步名次最多——从116名进步至35名，获得了年级最佳进步奖，有300元的奖学金。
初一下学期，4班换了班主任——梁城是一位充满书卷气的青年男教师，压根管不住调皮的男同学们。
因为陈琳的性格更讨学生喜欢，4班很多人不满梁城。颜琇倒是不讨厌这位老师，因为他的粉笔字十分流畅美观，就和他本人的长相一样。
不过，他的课堂确实比较沉闷，颜琇只能靠自己坚持住语文的学习方法和兴趣，不能像有些人一样上课故意捣乱。
正因为颜琇知道学习是自己的事情，不和老师作对，班里有些人又觉得她故作清高，因此开始说些是是非非。
颜琇不在乎这些闹脾气的举动，每一次考试的总分依旧是班级第一名，尤其语文、政治回回都是第一，简直就是不可动摇的存在。
9月开学，颜琇看到了黑板上的分班名单。
“拼了一年，终于挤进去了。”知道自己即将去2班重点班，她松了口气，“今后也要努力学习，省点钱。”
一旁的姚溯听到她说的话，不由得问：“你这么努力学习，难道是为了省钱？”
很大一部分是这个原因，颜琇也不瞒着他：“对呀，因为我们家近两年经济情况不太好，我觉得能省就省嘛。”
姚溯没再回话。
分班以后的2班男女人数相等，但绝大部分是原2班的学生。
原3班有4人来了2班，原4班就只有颜琇和姚溯被分到2班，其余班级没有人转来。
这6人就像插班生一样，和原班同学有着无形的隔阂。
颜琇是第一次在私立学校念书，十分惊奇地发现：在这个大家都穿校服的教室里，男生们的攀比可以体现在谁买的球鞋贵、谁换上新球鞋的时间短这个方面。而女生们多是家里独生女，各种零食水果每天不重样，还喜欢抱小团体。
颜琇只能以比较平和的方式面对那些小团体，该交谈就交谈，该沉默便沉默。
面对男生却没什么话说，因为她总是能从他们的脸上和眼睛里看到不屑和高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