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互联网新铸五柄竞争利器
【摘要】近年来,新闻传播研究领域非常重视互联网+。本文在研究+互联网的同时,指出它备受研究冷落、甚至被贬低的现状,但对传统媒体来说又是非常必要且实行后成功者众的事实。+互联网能够新铸五柄竞争利器:改变竞争合作者、改变竞争附加值、改变竞争认知、改变竞争范围、改变竞争规则。每一柄剑都冲破墨守成规的内卷化而改变竞争游戏,增加传统媒体的竞争优势。
【关键词】竞争合作者 竞争附加值 竞争认知 竞争范围竞争规则
新闻界有股抬高互联网+,贬低+互联网的思潮。其实,李克强总理2015年说得明白:“‘互联网+’和 ‘+互联网’都非常必要。比如德国工业的主要特点就是 ‘+互联网’。”2016年他又说:“‘中国制造2025’的前途就在于 ‘+互联网’。”
毫无歧义的表述,怎么到一些传媒人那里却有了高低优劣之分、先进落后之别。研究也是纷纷过墙猛扑互联网+,对此,我不必再凑热闹。只说备受研究冷落的+互联网,对传统媒体非常必要且成功者众,但成功多是个案,缺少理论阐释构建为普遍适用的实操框架。我来补白吧,着眼从个别提炼一般。成功者通过——改变竞争合作者、改变竞争附加值、改变竞争认知、改变竞争范围、改变竞争规则——新铸五柄竞争利器。
一、改变竞争合作者
+互联网是以我为主“用”互联网,如何用?最明显是网络崛起带来一批新合作者,再细分,他们是新融合伙伴、新专业助手、新顾客。
新融合伙伴:战略联盟。从媒体融合讲起,BBC的融合发展多年都是自办新媒体。但新趋势是:“BBC将更多地采取合作模式,寻求与外部创新研发机构合作,譬如与科技公司、内容创作公司、数字化领域企业的合作。”“BBC需要清楚自己要做什么、不做什么。我们不是技术公司,不可能所有与媒体有关的技术领域都涉及。”——这有些另类,好些传统媒体为自己弱于技术满脸含羞,千方百计补技术短板,百计千方追技术新潮……你岂止弱于技术,你还弱于掏粪、弱于砌墙,你也补掏粪的短板?高度分工的社会,人人有短板,短板就找合作伙伴嘛!
BBC的手被《新京报》握住。它明确坚持“新京报+”“+互联网”,把原创内容的优势,与IT公司的技术、渠道和资本优势嫁接,先后与腾讯、奇虎、小米、三胞集团、去哪儿网等合作,创建了大燕网、动新闻、热门话题等新媒体产品,走出一条独特的融合发展之路。说“独特”是迄今为止,全球媒体融合的主流路径,或是单干——自办新媒体;或是并购——兼并或收购新媒体。如此走了30年,普遍遇到极大障碍:赢利模式不清晰。我曾发微博:“尤里卡、尤里卡!”那是阿基米德满街大叫的“找到了、我找到了!”我分析,媒体融合“共有”也“只有”3条路径:单干、并购与联盟。前两条路走30年还入不敷出,亟须选择第三条路径——联盟式融合,其实质就是战略联盟。战略联盟已被全球工商界多年实践,盈利模式十分清晰。单干或并购,均是在传统媒体“之内”的融合;联盟式融合,则是要把门打开,在新老媒体“之间”融合。很高兴英国广电与中国报纸肩并肩走上这条路,很高兴有这风华正茂的开头,“尤里卡、尤里卡!”——我们都找到了!优秀的新媒体愈多,传统媒体挑选融合伙伴的空间愈大,前提是你自己优秀。把赫本对简·方达的私房话传达到每一位员工:“简,是女人选择自己的男人,而不是相反。”
新专业助手:PGC+OGC。横向看,寻找合作伙伴搞媒体融合;纵向看,传媒产业链的两端是输入和输出。输入看个极微观的专业助手,它涉及每一位记者。网上信息已经三分天下:UGC(用户生产内容)PGC(专业生产内容)和OGC(职业生产内容)。传统媒体老想把UGC收归麾下,我反对,分析“公民记者乌托邦”,说它根植于人性乌托邦,无视人性的黑暗面,有很大负面效应。2016年美国大选,举世终于见证了UGC编造假新闻、分享“阴谋论”的洪荒之力!传统媒体只能在极有限范围吸纳UGC,大有前途是用OGC。《楚天金报》首席记者饶纯武接到市民反映:投资某机构发行的多支私募基金,到期后连本金都难以兑付。报料人只能说清损失,对那家机构并不了解。记者决定用“企查查”,该App是苏州朗动网络科技有限公司运营的企业大数据平台,汇集8000个行业,4000多万企业数据并可实时更新。这是个典型的OGC。记者输入某机构及股东姓名,结合App下方工商信息、投资人、对外投资、法院公告、法院判决、企业图谱等16个栏目,一番核实对比,查到某机构及其股东投资的80多家公司,盘根错节的枝枝蔓蔓得以厘清。专业就这样同职业携手,各行各业垂直领域几乎都有OGC——新闻是历史的初稿,OGC是PGC的初稿。
多年来,媒体重点关注UGC,把专业化往大众化方向拉,记者愈来愈会说“你造吗?”“小鲜肉”“人艰不拆”“屌丝的悲伤”……你是专业人士,怎么能这样往下笨?很笨、更笨、极笨,厨子不看菜谱看八卦图!我用“360手机助手”输入“菜谱”,出来500多个App,全都免费,真是网络雷锋啊!春天般温暖似的……OGC才是专业助手,尤其是垂直领域收集整理信息的OGC。你以专业视角(PGC)向它提问,如打网球,发球上网;如叩铜钟,小专业小叩小鸣,大专业大叩大鸣,不专业则不鸣。管理者也把重心从UGC移到OGC,别逼记者增加粉丝、考核点击量,那可能被莫名其妙的大众趣味绑架;要学习范长江在人民日报社搞的“飞行集会”,毫无征兆召集记者,每人当场写出5个常用的、与采访口子相关的、垂直领域的新媒体,简述理由并以倒金字塔顺序排列。眼光一扫,就能掂量出这位记者的专业深度和新媒体素养。你带一支专业队伍,成功就与每个人的专业成长有关。
新顾客:转让信息网络传播权。说过专业输入,再说输出。把新媒体开发为转让版权(信息网络传播权)的新顾客,实现传统媒体盈利模式的转型,从“两次售卖”转型为“三次售卖”。以纸媒为例:其收益=发行收入+广告收入+网络版权收入。我多次论述三次售卖,实践者浩浩荡荡超千万。2014年“今日头条”披露:“今年以来已经累计投入千万级资金用于版权采购,同时已经和超过6000家媒体达成了各种形式的版权合作。”然而,三次售卖当前仍有很大障碍:版权转让费极低。就说以上数据,千万级资金/6000家/年,你想平均分到多少?黯然销魂者,版权贱卖也!但车到山前必有路,天上掉下个数字技术。本文后边有音乐“彩蛋”,用技术手段解决版权保护和公平交易,以新技术开发新顾客。实话实说,仅凭这乐声醒耳的小东西,就值得你将本文看到最后一行。
二、改变竞争附加值
附加值即附加利益、额外利益。+互联网不是同互联网竞争,而是提携、驾驭互联网与同行竞争:报刊对报刊、广电对广电……这永远是主战场。媒体竞争多年,各家提供的核心利益趋于固化,骑在互联网的背上,鞍上镫上长鞭甩出,给利益相关方以额外利益,泼剌剌跑赢同行八条街。媒体利益相关方有:受众、新闻源、广告商、合作伙伴。
受众附加值。受众容易想到,增值实践也最多。成功者如下文要说的集成报道,对受众更有吸引力。但现在强调硬币的另一面,吸引是把受众“黏”在你处。可不能再干报纸的蠢事,报道旁印一堆面目狰狞的二维码,生生把读者往网上赶。当年《京华时报》搞“云报纸”,说生产方式发生“革命性”转变,进入“云上的日子”。天上的云一堆比一堆魔幻,一堆比一堆空洞,读者被云裹走,留下报纸这多愁多病的身……没有比放下报纸、关上电视更容易的了。2015年春晚,央视与微信合作“摇电视”,很快引起质疑:大家都在用微信摇红包,有几个人在意你节目本身?以新媒体增加受众附加值,需要探索但必须严密监控。CTR媒体融合研究院执行院长徐立军说,他们与广州微摇公司合作,在全国100个频道用上“摇电视”,研究观众使用“摇一摇”,收看电视的行为有何改变?新媒体动作与传统媒体发展之间又是何种关联?新老媒体受众争夺那么激烈,怎能缺少监控把关?你给受众附加利益,成了为渊驱鱼,人在做,天在看,老天爷不会为你六月飞雪,只看你蠢!
新闻源附加值。受众可以跑,新闻源却是跑不掉的。它希望传出信息,正面宣传也罢,危机公关也罢,信息传得愈快愈广愈节点爆发愈好。这“愈”就是附加值,也恰恰是新媒体的擅长。要把携带互联网竞争常规化、制度化落实到新闻的细胞——报道。正在燎原的是集成报道,中国报纸在做、电视在做、新媒体也在做。后面要说它对受众的吸引力,现只说新闻源更满意,因为有3种新老媒体的集成。一是提前垂直集成。新媒体打先锋,通过文字、图片、视频、图表、动漫、地图等,求新、求快,却不求完整,增值“更快”的需要。二是联动水平集成。与传统媒体主稿采编同步,把部分内容用于新媒体,通过网站、“三微一端”等预热披露,增值“更广”的需要。三是产品纵横集成,传统媒体发重磅主稿,新媒体发概况、大事记、访谈、图片、用户互动等,新老媒体的内容,互补不回复,合力而造势,增值“节点爆发”的需要。这3种集成让新闻源得到附加利益,你甚至可以将其垄断,谁说网络时代没有独家新闻?
广告商附加值。广告商有百年剧痛:广告费浪费一半,但不知浪费的是哪一半。找准痛点,新媒体才能对症下药,因其擅长有效数据。比如《燕赵都市报》的“i买房”,不断收集和细分数据:细分区域(如桥西区、桥东区置业数据库),细分产品(如住宅、公寓、写字楼置业数据库),细分地段(如一环内、二环内、三环内置业数据库)……持续更新,不断细分。媒体别瞎扯什么大数据,给你也不会用。你有铀,就能造出原子弹?爱不释手地把玩,还要得白血病。你要“有效数据”,数据服务于你的目的,这里就是为广告商减少浪费。有细分基础,就能根据广告商的需求,定制各类主题活动,把线上数据引流到线下,为楼盘增加现场到访的人气。
这就是O2O,从线上把销售机会带到线下。纯粹IT公司做O2O有大障碍,因其缺乏线下基础,如实体店的天然引流功能、氛围体验功能、现场促销功能,因而不断有吸引几轮投资的O2O项目轰然倒下。传统媒体就是实体店,更有长期办活动的“线下引流”“氛围体验”和“现场促销”经验。仍以“i买房”为例,单搞房地产容易触及天花板;但报纸深耕本地20多年,把房地产和当地的汽车、教育、健康、收藏、金融、珠宝等结合,举办“异业活动”,就能捅破天花板。如办摄影大赛、萌宝大赛、投资论坛、珠宝品鉴、相亲大会……只要把活动放到售楼部现场举行,每场能创收10~20万元。这种线上线下相结合,从数据库找准广告对象,再从引流、体验和促销为广告商增值,正是传统媒体的优势啊!纯IT公司看到相亲大会的俊男靓女,觉得自己中了“永远在线”的魔咒,百年孤独的空窗期,多难熬呀!难怪亚马逊、阿里巴巴都开实体店。只看到实体店的当前困境,就想大砍传统媒体,舞刀者,让我们看看你的短浅目光……
新合作伙伴附加值。强调“新”,即前面分析的新融合伙伴等。战略联盟的媒体融合,有不少新形式。我论述腾讯路边社组织网友爆料,筛选社区新闻@记者,已形成网络通信社的雏形,说传统媒体该主动结盟,增加对人家的回报;如果以集团方式结盟,批量采购社区新闻来源,更要善待这合作伙伴。但传统媒体坐着不动,一边伤心受众流失,一边对社区新闻来源更广泛、多样和常规的专题网络通信社不愿扶持,好像人家不吃饭合该四处转悠帮你淘新闻,这不是合作是剥削。奴隶都受不了剥削,所以不少腾讯“路边社”名存实亡。
三、改变竞争认知
公众认知当然重要,但当务之急是自身,以其昏昏,使公众昭昭是不行的。迫在眉睫是认清:互联网+与+互联网的区别。
何者优先?新媒体学者杨吉追溯互联网+的概念,是马化腾2013年首次提出的。杨吉说:“‘互联网+',互联网在前,是为主体;+在后,是为宾格。马化腾、马云等谈 ‘互联网+’当然没错,因为他们就是互联网公司的。可对于身处+领域的人来说,大谈 ‘互联网+’就显得主谓不分了,要加至少也得是自己的+去加人家的互联网。”
互联网+与+互联网,关键区别在主体。主体不同,优先就不同。面对互联网,传统媒体确实有两种选择:一是互联网+,优先把自己转化成新媒体,去“加”其他;二是+互联网,优先做好本职,以我为主“用”互联网。所谓“优先”,既指理论(价值排序),又指实务(资源配置)。坚持优先,必然锁定路径,你优先南辕,怎么可能北辙?直言之,两种选择不可能都要,你必须取舍。迈克尔·波特分析:“战略就是制造竞争中的取舍效应;战略的本质就是选择何者不可为。”“如果取舍效应不存在,企业根本就无法达到持久优势。结果为了保持现有地位,只能愈跑愈快。”愈跑愈快的就是传统媒体呀!只是愈跑愈弱。又要互联网+,又要+互联网,左手画圆,右手画方,不能两成。有限资源必须集中使用,你必须有所取舍——牺牲这个,换取那个。没有取舍,想赢得线上线下“尽可能多”的受众,只说明一件事:你没有清晰的战略,只是随大流愈跑愈快愈虚愈弱,员工也理不出头绪,只能打烂仗!
以上两种战略,最终靠实践检验。检验需要时间,不过部分结论已出。传统媒体转化为新媒体,全球没有“一个”成功先例,几十年过去了,先驱成先烈不胜枚举。就算将来成功,全都转化成新媒体,网上会不会太拥挤?传媒界乃至社会,会不会太单调?“互联网在看着你!”——会不会太恐怖?简单说,为了多元和丰富,哪怕传媒业的互联网+最终成功了,也不能否定+互联网。再听杨吉说:好些闹哄哄的互联网+名不副实,像互联网+金融(如余额宝),游戏规则都由金融部门说了算,它其实是金融+互联网;再像互联网+交通(如优步),运营资质,准入条件,都由交管部门定,它其实是交通+互联网……这层窗户纸一捅破,传统媒体+互联网还是落后、低劣的代称吗?
战略的聚焦。决定+互联网,就优先聚焦本行,否则你拿什么资本去+?聚焦不是空话,管理层的关注和判断是媒体最宝贵的资源。《纽约时报》编辑部曾庆贺一次采访,阿道夫·奥克斯默默坐着,突然说起他在另一家报纸读到某事,却被本报忽略。编辑说没关系,其他报纸也漏报了。奥克斯的反应是怒目而视:我要《纽约时报》报道所有的事实!——不知时报现任高管如何看待此事?传奇乎?恐龙乎?新潮是2010年,时报公司董事长小阿瑟·苏兹伯格表示,未来将停掉纸质版。那么,他是坚定要走互联网+路线的,只是,我们经常看见纽约时报在数字化转型中又迈出了新步伐,但亏损同样迈出了新步伐,裁员也同样迈出了新步伐……未来新闻史会记载:“纽约时报悖论”——愈冲新媒体,愈垮老媒体!回看杨吉所论,你身处金融、交通、报刊、广电……反而要互联网优先?管理层如此分配资源,危险!“纽约时报悖论”是世界性传染病,互联网优先必然对传统媒体减少投入。优先相对延后,延后就可“暂行缓办”,谁都知道,暂行缓办的结果大多是“永远不办”。高贵的绝症是:老媒体大减收入,新媒体大增支出——这种发展模式必然致使自己搞垮自己!
继续说《纽约时报》,管理层的高瞻远瞩决定其长远发展。1937年,苏兹贝格有惊人之举,任命女主任负责国际专栏,她是欧洲第一个注意到法西斯主义兴起的记者,《纽约时报》要为似乎不可避免的世界大战建立驻外记者队伍。盖伊·特立斯像陈子昂登幽州台一样感叹:“这是1937年的大新闻——不是已经发生的事情,而是即将发生的事情。……《纽约时报》正在为之做准备。”在中国,媒体有必须关注的大新闻吗?当然有!即“两个一百年”的奋斗目标,离决胜全面建成小康社会不到4年了。我多次论述发展报道是中国最重要的主流新闻,其有纵横维度。纵,是不同阶段的发展重点,今后4年,是中国决胜全面建成小康社会的报道;4年之后,是中国基本实现现代化的报道。横,现代化六大领域:经济、政治、文化、社会、环境与人,发展报道也一分为六:经济发展报道、政治发展报道、文化发展报道、社会发展报道、环境发展报道、人的发展报道。现在不是做“准备”,而是要部署“报道”了。如果你周围都是“网红”、点击量、10万+、唯快不破……雾霾那么大,世界都看不清了,着急!
自办新媒体——养儿和养猪。决定+互联网,随之就是为什么做新媒体?从投入角度看,不外乎养儿和养猪。养猪要短期回报,养儿求基业长青。不区分,所有的猪都是儿,极为荒唐,反之亦然。把两者分开,要短期变现的,千万别长养;能持续发展的,赔钱也要投资。
养猪的典型是《赫芬顿邮报》。当年大嘴巴跑火车:“6年《邮报》战胜了100年《纽约时报》”,卖给“美国在线”,套现3亿多美元!养猪,养肥了快杀,养不肥也快杀。传统媒体做新媒体,大多选择做新闻,恰恰这种新媒体赢利极难,因为网上新闻没门槛,挤进万千对手,供给过剩你怎么赢利?加上新媒体不断迭代,传统媒体缺乏技术基因永远追不及。这类新媒体,常听其宣称“即将”赢利,一年后、三年后、五年后……还在“即将”,我称为“跑不完的马拉松”。一开始,你跑得很靓很拉风;临近终点,加速度冲刺成人形火车头;忽然用户大叫:“这个不算,还有10公里!”你感到心脏、肌肉和骨头都在拒绝额外的任务,你依靠惯性和压力跑到要虚脱,又有用户大叫:“这个也不算,还有10公里!”……这就养不肥了,乡下称为“僵猪”,光吃不长肉。赫芬顿高明,报纸不赚钱,她不跑了,拍拍手辞职去也!
因为跑不完的马拉松,这类新媒体独立赢利非常难。不“独立”呢?恰恰是关键。传统媒体+互联网,加出新老媒体结合的新产品,就是养儿。“东市买骏马从此替爷征”是集成报道,我论述它是客观报道、深度报道之后的第三代主流新闻范式。前面分析了它对新闻源增值,更重要的是对受众增值:以非虚构叙事去碎片化。增值就在两个关键词:一是“去碎片化”。新媒体崛起极大增加了信息碎片化、受众碎片化,两者交织有不少弊病,如浅尝辄止、信息茧房、群体极化、网络巴尔干化等,去碎片化已成为新的时代需求。
二是“非虚构叙事”。专业报道遇到强劲对手,那些真真假假、旮旮旯旯的信息碎片有吸引力!吸引力要用吸引力排它,让新闻报道中长期边缘化的非虚构叙事回到中心:故事化、散文化,以更强吸引力拉回受众,由感性而理性,实现去碎片化的社会功能。我说:“集成报道是从故事和散文吸取营养。故事和散文是成熟的大姐姐,每人一套风姿绰约的精湛手艺,迷死人不偿命的;集成报道是豆蔻年华的幺妹,向姐姐学得一招一式,照样迷死人不偿命!”很高兴看到拙文刚发表就被人拿去讲新闻业务,分析“亲密新闻”。
当前,报刊、广电、新媒体,集成报道的鲜花已开遍中国大地。但总有心怀不轨者,看鲜花翻下面,说它仍是传统媒体的底牌,只是“用”新媒体。这就未免胶柱鼓瑟了,有人说欲学神功,必先自宫……你跟传统媒体有什么仇?以传统媒体基因+互联网,加出基业长青,儿女忽成行、五女齐拜寿、牡丹竞放笑春风,该不该庆贺?刻舟求剑者听着:不必自宫,亦可成功!
四、改变竞争范围
传统媒体+互联网,+是增值,以互联网为工具为传统媒体增值,手段是新铸五柄竞争利器。以上论述了前三柄:改变竞争合作者、改变竞争附加值、改变竞争认知;以下续论后两柄剑:改变竞争范围和改变竞争规则。
当今媒体大都线上线下作战,但新老媒体两张皮是大忌,只会分散资源,甚至更糟——自相残杀。改变竞争范围,核心就是两张皮合一,把线上线下连为“整体”战场。
建立连接:比较优势。互联网的很多领域,已经杀成红海血海。你要找一块网上细分市场,要小得足以守得住,小得竞争对手难以进攻,直言之,你得有比较优势。我看好南方舆情数据研究院,其比较优势,一是范围经济。舆情研究是传统媒体环境监测功能的延伸业务,因而大多数工作靠报业集团内部兼职,严控专职员工数量,大大节省成本。二是专业深耕。瞄准“治理现代化”的时代需求,深入开发“数据治理”。内部建数据中心,外部发起成立“南方大数据创新联盟”。竞争对手没有这些积累,很难撼动这支“一公尺宽、十公尺深”的专业队伍。三是反哺传统媒体。研究院在广东区域市场已做到五个领先:用户数量、覆盖区域、项目签约和综合影响力均为第一,同时建成了广东首个舆情案例数据库。南方舆情已成为南方报业转型的平台级项目。
对照那些没有比较优势的两张皮项目,大招新人冲互联网,心比天高定目标,常见大而全的“本地生活服务”。媒体有其他行业极少具备的进入新市场的有利条件——印象占有率,即多年积累的知名度、信誉、亲和力等。因而有利于短期打开局面,但新鲜感一过,绝大多数遇上天花板:粉丝不增反减,开机率、阅读率均下降……因为遇到强劲对手。大而全的“本地生活服务”,斗不赢那些小而专的本地交通、购物、理财,甚至小区业主的App,简单说,你的“印象占有率”无法转化为“市场占有率”。说“僵尸”不准确,前面论“僵猪”才确切,僵猪天天要吃饭,但只吃不长。这反过来拖累传统媒体,拖累收入还拖累品牌,连印象占有率也丢分!
切割连接:版权壁垒。改变竞争范围,既可建立新连接,又可切割现有连接。如果线上业务与线下业务相互竞争,线上又缺生存能力,线上就是线下的杀手。典型就是报刊电子版,我已五次论及“撤掉电子版、拯救纸媒”,分析电子版的要害是自毁版权。多年行之有效的版权保护,建立在两个基础上:作品不易复制;对少数复制者绳之以法。发行电子版,等于你自己破坏前一基础;然后大放悲声求法律保护。作品复制得铺天盖地,法律怎么保护?与其抱怨法律,不如先创造执法的前提——撤掉电子版。
我认为撤掉电子版的途径是:收费、拖延和残缺。最近读到报业与新媒体研究专家杰罗姆分析《休斯敦纪事报》,它被称为美国赢利能力最强的日报。有免费、收费两个网站,收费网站可看完整的电子报,由报纸订户独享,非订户无权访问。免费网站则“有限”提供报纸新闻,还有其他在线服务。杰罗姆分析:有限提供报纸内容,那是“残缺”战略——“不拒绝免费提供印刷版内容,但拒绝免费提供完整的印刷版内容,这事实上是一个窗口型诱导战略,把忠实的读者导向纸质报纸——你可以不看纸质报纸,但你要看在线版《休斯敦纪事报》内容,必须订纸质报纸,或者以与纸质报纸相差无几的定价,订阅数字版内容。”
版权属于“私权”,是版权人的“专有”财产权,谁让你免费“共享”几十年?开门揖盗版!拒绝“全部”免费,重树版权壁垒,为作品挖一道深深的护城河;同时,“部分”免费与付费墙,那是双重诱导,部分免费是试用品,受众心动,随时可转向购买行动。常听到报纸付费墙效果不佳,但是,如果在付费墙与残缺之间建立连接呢?像该报这样实施收费+残缺的双网战略呢?——该报2015年利润约6000万美元。对连接动点小手脚,效果大不一样。林夕的金句:对很爱很爱的人,都有点龌龊的想法;同理,对很爱很爱的受众,都有点付费的想法。互联网提供了诱导工具,部分+互联网,部分-互联网,加加减减都能为我所用。
划定战略边界。+互联网建立新连接,-互联网切割现有连接,都改变了竞争范围。但改变要有战略边界,那是坚定的逆向思考:哪些业务是你不做的?乔布斯说,如果没有对发展PDA说“不”的自制力,苹果公司就不会有充足资源发展iPod。“人们认为专一意味着对你所专注的某件事说‘是’,但事实根本不是这样,它意味着对100个其他的好主意说‘不’。”——确凿事实是:边界同时意味着“是”和“不”。是,集中资源;不,避免无节制增长,尤其是新老媒体两张皮带来浪费和失败。
战略边界是为特定企业量身定制的,典型的是美国数据处理公司,明确表明公司不支持不满足以下条件的业务:年销售额1亿美元以上、保持15%的增长率、市场排名第一第二,或在未来5年成为第一、提供标准化和非个性化的产品和服务、有明确的退出方案。边界条件同形势变化如何协调?有两根保险绳:一是给不完全符合条件的项目分配非常有限的资源,但必须在规定时间满足条件。二是公司高管每3年重新审视边界条件,必要时做调整。
大富大贵者皆不同凡响!反观传统媒体,几家有这样清晰的战略边界?反而鼓噪打破边界、抛弃边界,进互联网就是创业,出互联网就是创新,没有路线、路标也要前进。这司机会把车开到哪儿去?新老媒体两张皮是当前大量存在、亟待解决的问题,亟须明确边界条件。先定个小目标,比方说我先挣它100元……别笑!目标连接边界条件,那些光吃不长的“僵猪”项目,必须在规定时间满足条件,军中无戏言!不单看自己,还得看新媒体。人家做得更好的,你没优势为什么要做?有人主张直播是下一个风口,连报纸也该自建平台。你建得过新媒体?2016年腾讯制订直播源拓展计划,搭建直播平台,与具备新闻采访资质的机构和媒体合作。合作方提供直播权限与内容,腾讯提供平台与技术。《新京报》与其合作,连续16天直播全国两会,累计浏览量超过1亿人次。直播的基本功能,是对新闻源和受众增值,你想这两者,愿意看腾讯直播还是看你自建的?你花大价钱办直播,又是收不回的沉没成本。改变竞争范围,不光自己加加减减,还要与新媒体合作加加减减。
五、改变竞争规则
“当规则被证明对取得胜利没有太大的作用时,绅士们便改变了规则。”——拉斯基这话说得真绅士!如何改变呢?内勒巴夫站在高坡上,挥手指方向:上帝在细节!“商业规则相对较小的变化可以使最后的结果发生很大的改变。……商业规则的关键是:细节就是一切。”我曾五次论述撤掉电子版,是看准那是关键细节,今天要找出关键中的关键,这些小石子最终会改变河流的方向。
技术福音:销毁代码。文档嵌入“自行销毁”代码,到期阅后即焚;每一次转发,文档都会创建新的到期日。我论撤掉电子版有三个途径:收费、拖延和残缺,解决自我保护于上网之前或同时;却无法解决上网之后:数码文档上网就是大家的,从此失去控制。正是这个原因,才有所谓“渠道失灵”等问题,其实不是“失灵”,是你无法控制上网作品“留在你处”或你“转让版权”处——网友随便拿;网偷放手偷;报人办网,十年不成;2015年统计,传统媒体的客户端,下载量不足1000的超过70%……简单说,数码文档大家拿,前期努力都是为他人作嫁衣裳。终于有了技术福音!你借我的嫁衣裳有期限,你偷我的嫁衣裳——要变碎片,看你如何在婚礼上裸奔……
裸奔有什么好看?是要你不裸奔,遵守交通规则。回到根本:商业交织竞争与合作。创造市场要合作,瓜分市场要竞争。合作做蛋糕,竞争分蛋糕。对传统媒体尤其纸媒来说,近乎腰斩的痛,是蛋糕被大块切走。纸媒的老合作者受众;新合作者新媒体——都过得太舒服,网上遍是纸媒内容,纸媒却大叫救命!改变竞争规则,关键就在合作中渗入竞争,你切吧,越权切蛋糕,蛋糕会变馊。从此,我会论撤掉电子版的第四条途径:自毁。
与受众竞合:最惠订户待遇。网上文档大家拿,恶果就是订户、受众分不清。受众免费,订户只会愈来愈少。要善待订户,《休斯敦纪事报》的收费网站由报纸订户独享;《大众日报》的App,也是“只”给订户提供额外服务;它们都是“最惠订户待遇”。最惠一定要体现在“报道”,除宣传性、公益性报道外,其他重要或好看的报道有“自行销毁”代码,原处随便看,报纸网站或App可由此做大,因为夺回了渠道控制。一旦被搬运到别处,就自动创建到期日。非订户的受众,也许免费看;也许正碰上到期,遂有音乐响起:“Di Da Di、Di Da Di,请勿越权使用!你正看的文档,即将被外星人劫持!倒数开始,Di Da Di……打翻相思,Di Da Di……”文档突然被劫走一半!就像正在夹爱吃的菜,被人转了桌;正在做想做的事,有人敲门查煤气!要多霉有多霉……
自行销毁不是一项技术,而是一组技术。也许你让受众到指定新媒体看——可能是自办的,也可能是你转让版权的合作伙伴;也许你告诉受众其他新媒体都没有,只能在订户专网或App看。而且,我的订户我最爱,阅读、下载、收藏、选择文本或图像复制都可以永远享用,Di Da Di锣儿不敲鼓不响;一旦分享给非订户,自动创建到期日,Di Da Di到响到世界末日!这才是最惠订户待遇,它在订户与非订户之间插入“楔子”,有非订户的陪衬,订户会更加忠实。楔子不光是区分,还是更紧连接。非订户被Di Da Di打得抓狂……也许不愿再受折磨——交费成订户吧。可搬运的销毁文档,类似图书馆对图书业的功能。图书馆免费,书业仍繁荣了几百年。到图书馆,看新书要等,借阅有期限,借阅还都要花时间……反而促进人们买书。
引入借阅分享,或许还有更大商机。比如电子文档,订户可选择购买:独自享用、分享5人、分享10人……越权分享到11人,Di Da Di才会响起。那些习惯在论坛或微博留言要文档的“楼主好人,邮箱××”,只要来午夜凶铃——最多要来硬盘里的早期种子。更重要的,有这技术,就能实施“大规模量身定制”,后者再也不是新媒体的专利,传统媒体依样画葫芦画得更好。因为“大规模”继承传统媒体批量化、模式化的生产特点;“量身定制”仅限于不同分享,是作坊式、个性化的区别定价;两者结合了工业化和信息化的生产形态,既省成本又开财源。这是好消息。坏消息是分享限额的不便,会使一些人拒绝电子文档——我家大门常打开,欢迎回到纸媒!坏消息又成好消息,纸媒长青就是这样来的。只要你别像“受众至上”至上那样矫情,用新技术与受众玩竞合游戏,那必是极好的。
与新媒体竞合:网络版权转让。网上文档大家拿,导致的另一个恶果就是网商、网偷分不清。网商指通过版权许可网上使用作品;而以营利为目的未经许可网上使用作品,就是网偷。网偷多如牛毛,也带坏了一些网商。雇小编把作品改得面目全非,用化名发到自媒体或论坛,然后君子剑岳不群出来“整合”。这种盗版新花样很难追责。
版权的本义就是复制权(copyright),它是最重要、最普遍——没有之一——的财产权。禁止非法复制,才能保障自身或授权渠道的传播,有了这保障,才有财产回收。多年版权法的执行,基础之一即作品不易复制。用残缺或拖延撤电子版,只要上网,这个基础仍被破坏——追究每个未经许可的网上复制者,太不现实;不光中国,全世界都摊手。好在败也萧何成也萧何,技术可用技术力量对付。你要复制,它会自行销毁;你要改动,它赧然低语:别碰我,羞……化为千只鹤飞去;至于极可恶的删除和更换作者名,埋点病毒,送小偷一场浪漫的艳遇……有了这些技术手段,我反复论述的独家网络版权才有保障。网偷放手偷吧,受众在小偷处看:Di Da Di、Di Da Di,这文档是从某处偷来的,正义大神——悬镜执法!倒数开始……每3句掉一句;倒数开始……每3段掉一段;倒数开始……图片变模糊……
要特别重视图片。专业摄影记者,一年都难拍几张好照片,网络不保护其版权,反而在“读图时代”的误导下,鼓吹大家拍、随手拍,甚至追逐无论如何做不赢新媒体的动画、GIF图片、虚拟现实……这是以时髦反专业化,必然劣币驱逐良币,大家拍烂照片比多、比烂,一筐烂杏感染一只蟠桃。纸媒的传播符号就是图文,摄影记者是宝贝,出彩照片是钻石,先给钻石配多重警卫,Di Da Di、Di Da Di……以传媒集团为单位,网上图片大面积模糊,这是比烽火和照明弹还强烈的版权信号,远比发布N次“版权声明”自说自话管用!它对受众是可视化警醒,更让那些信奉“读图时代”的网偷,坐在模糊图片中心绝望地号叫!当然,别小看网偷,魔高一丈,他们会找到破解办法,自行销毁技术也会在道魔斗法中日趋成熟。但斗法永远不会完结,反了你!不是还有版权保护的另一基础——法律吗?保安,保安,把这个闹事的拖出去!
有不易复制和法律保护,版权法多年行之有效的两个基础重新确立。我论述的分类转让信息网络传播权:分时限转让;分地域转让;分内容转让;分媒体转让;现在有了实施的技术基础。就说第一项,当前转让是永久的,一次卖断;甚至把电子版上网不管不顾,永久馈赠。版权的特征,是有多少种形式的使用,就有多少种形式的财产权,像发行权、改编权、汇编权、摄制权、翻译权。你一次卖断,永远失去了二次转让的机会。明确时限呢?这就是竞合筹码,转让一天、三天、一周……是不同的定价。到期后,其声呜呜然,如怨如慕,如泣如诉……东坡居士一捋长髯飘然迎风:夫天地之间,物各有主……版权回到手中,你不就可以N次转让啦?
六、“互联网中心主义”的迷思
以上论及+互联网新铸五柄竞争利器,是立足于全球媒体成功——是“成功”,不是“成仁”——铁的事实,包括颇有争议的撤电子版,人家就成功了——巴顿将军说,让对手去成仁。全球媒体成功事实如此,李克强总理说+互联网非常必要如彼,怎么到一些传媒人那里,互联网+和+互联网却有云泥之别?重要原因是中国乃至世界,有“互联网中心主义”的迷思。
互联网中心主义是根据技术推导,技术将使世界焕然一新,互联网技术如互动性、全球化、廉价快速、联网便捷、难以驾驭等,是压倒一切无坚不摧的力量。叶夫根尼·莫罗佐夫用一本书批判互联网中心主义,有些啰嗦,但中心思想是清晰的:互联网中心主义把物理网络和观念意识混为一谈。所谓互联网的开放性、透明性、颠覆性……是人们对其的认识,“这些观念意识是有条件的、脆弱的,可能还受到硅谷巨大财富的影响”,我们不应当把这些观念说成是网络的自然产物。这揭示了互联网中心主义的要害:从技术推导观念,以观念包装网络,互联网遂高踞王座成为中心。以下仅从新闻传播角度分析三点迷失。
阻挠技术运用——互联网作价值标准。前面论文档“自行销毁”,这思想来自莫罗佐夫,他还说把文档设为“只读”,别人不易复制。这两种技术完全成熟,但为什么没有大量运用?因为互联网中心主义评价解决方案,不是讨论其优缺点,而是从自由、开放、透明等网络的“空泛理性假设”出发,与之不兼容的都是异端,都该清除。不管互联网带来什么问题,解决方案都不能损及互联网,这就是“黑暗的另一面”, “妨碍我们为确实存在的问题思考有效的技术解决方案”。
撤掉电子版是保护版权,版权恰恰被互联网中心主义弄得混乱不堪。讲到版权就是:互联网不是那样的……把互联网当神圣价值、金科玉律、天条、圣牛……去掉神光,说“这根本就是个互联网”,等于说“这根本就是个猪肉”,两者“意义图式”完全相同,意指网络和猪肉都要为人所用。版权保护,我重点分析纸媒,但以上理论和技术都能跨行业移植。音乐产业也被盗版搞得风雨飘摇,加上自行销毁代码呢?Di Da Di、Di Da Di……如果广播影视业也响起Di Da Di呢?原创新媒体、自媒体也响起呢?所有关心知识产权的人,不管来自哪个国家,不管身处哪个行业,都可以凭Di Da Di的熟悉曲调,为自己找到同志和朋友。
数字化崇拜——“互联网第一”的媒体转型。《数字化崇拜》是文森特·莫斯可的著作,论证数字技术转化为集体信仰,成为社会神话。这神话在业界,是2006年英国《卫报》确立“互联网第一”的报业转型战略。其主编说,《卫报》现在是一家互联网出版商,数字化平台最重要,所有记者首先为其工作。“互联网第一”后来派生出“数字优先”“以网带报”“先网后台”“受众变用户”“转型为新媒体”等各种转型方案。这所有方案的底牌,都是对数字化的崇拜。我讨论这崇拜在业界表现为“最大数字化”,可概括为两条咒语:只要数字化,就是好的;数字化越多,越是好的。
“互联网第一”的转型导致两种结果:神圣化和妖魔化。神圣化,追逐每一个新媒体新潮。按暂停键,轻轻提问,不要问传统媒体追过哪些新媒体?而要问哪一种新媒体,传统媒体没追过?追新媒体就是好呀就是好!没方向、没路径也要追,怀着即刻兑现的希望和遭受遗弃的恐惧铆足劲地追。有病吧?药不能停。互联网第一是对媒体转型这个极端复杂、千差万别的问题,给出简单粗暴的一刀切方案,但实质的单一狭隘被宏大花哨的外表掩盖,仅仅因为它是互联网,是《四十二章经》。看过金庸再看金融,包括《卫报》,财务报表都难看,互联网第一全球没有“一家”成功。
与神圣化相对的是妖魔化,把所有问题归结对数字化迟钝、懒惰、思维落后、技术短板、错失窗口期……所有问题,都成了数字技术问题。甚至说,传播的所有问题都要向数字化要答案。我曾论述:当前新闻报道不如“都市报旋风”和“民生新闻浪潮”时好看,因两者有很多“亲密新闻”,聚焦民众“如何活”的微观层面,围绕受众日常生活八大支柱“食衣住行、性健学娱”做文章,接地气而充满活力。当前的危险是乞灵于新技术,用新媒体包装官话套话大话空话假话……互联网第一,请问这问题怎么解决?你让数字技术来解决不属于技术能力范围的问题,数字化累死也办不到。
科幻式科研——互联网是高维媒介。仅分析业界不公平,因为互联网中心主义也在学界。学界没有实务绊脚,往往更激进。喻国明教授几次论述“互联网是高维媒介”。最初说他看介绍“超弦理论”的文章,讲人类共有11维空间。在人们能感受的时空四维外,还有“‘五维’空间——有点像好莱坞的《星际穿越》所描绘的情形”, “我认为,互联网或许就是这样一种意义上的‘高维’媒介。换言之,互联网比我们过去所面对的那些传统媒介都多出一个维度,生长出一个新的社会空间、运作空间、价值空间。”——读罢失笑。
最初他说“或许”是,后来说“是”, “或许”不知如何去掉,个人表述,这不重要。但其获得2015年“中国传媒经济年度观点奖”,由中国新闻史学会传媒经济与管理研究委员会颁发。可见这观点已被一些同行接受,这就值得讨论了。且使用检验观点的通行标准:逻辑和实践。从逻辑看,支持观点是理由和证据,理由是论证推理,证据是事实陈述。互联网是高维媒介,证据是“超弦理论”和“好莱坞的《星际穿越》”。理由呢?超弦理论适用于互联网——这需要演绎论证,教授没给出,唯一给出的是类比论证——《星际穿越》类似互联网。类比要本质相似,而说清科幻电影与网络“本质相似”又需要理由。教授则直接断言:“我认为”,这不就把科幻电影“横向移植”到科学研究了吗?名副其实,是为——科幻式科研。科幻是什么?科幻来源于17世纪的旅行和探险故事。苏珊·桑塔格说,科幻讲述的并不是科学。阿瑟·克拉克说,科幻讲述的是我们自己,是我们对自己的看法。
一些人认同科幻式科研也不重要,重要的是,互联网研究中有不少科幻式科研,靠大胆想象进行类比。整出这些词儿:革命、颠覆、高潮、重构、眼球经济、电子民主、全球理解……有的坐在新闻发布会上,有的躲在项目申请书里。共同特征是抓取变化最迅速、最炫目的部分,攻其一点、不及其余地类比:互联网就是革命!类比推理就怕打破砂锅问到底:这场革命的“利益集团”是谁呢?全神贯注攻其一点,甚至把类比推理极度简化,极简到把“推理”部分抽走,只留下修辞术的“打比方”。互联网怎么是高潮呢?不清楚。
整这些词儿效果如何?要用检验观点的第二个标准:实践,不是检验逻辑而是验其“用处”。实践检验需要时间,但在“当前”的用处却立竿见影。喻国明教授最新论断:“互联网是一种‘高维媒介’,用 ‘低维’逻辑和手段去运作它、管理它是荒谬的,更是无法产生预期效果的。”——互联网就是高!高到我们这些生活在“四维时空”的人天生就是失败者,你作为低维人驾驭不了它!问个浅浅的问题:什么是高维,什么是低维?其内涵外延如何,高与低怎么量度?这些无解就是科幻。但科幻的假定很重要,高低相对只有一个答案,没有其他可能性。学界架起并重复一千遍高与低的跷跷板,把互联网当作神圣价值,顺理成章;互联网第一的媒体转型,不实行,就因为你低!迷思就这样制造出来,直言之,这些词儿的当前用处,就在生产和再生产、制造和巩固迷思。回顾《牛津英语辞典》对迷思的定义:“一种纯粹虚构性的叙事,通常涉及超自然的人物、行动或事件,体现了一些与自然或历史现象有关的流行观念。”想一想,我们的朋友、我们的亲戚和同事,谁最有“超自然”的范儿?谁最“流行”像尊重财富一样尊重互联网?
剖析互联网中心主义的迷思,是为+互联网夯实地基。前面说+互联网是为传统媒体增值,如何增值?——冲破内卷化,改变竞争游戏。“内卷化”由美国人类学家吉尔茨提出,指一种社会或文化模式在某一发展阶段达到确定的形式后,便停滞不前或无法转化为另一种高级模式的现象。这概念后来引申为:没有发展的增长(如传媒到处铺摊子但双效益下降);固定方式的再生和勉强维持(如“两次售卖”盈利模式的效益递减)。简单说,内卷化是因墨守成规而停滞不前。如何冲破?可借助外生变量。
互联网正是这变量,+互联网新铸五柄竞争利器,每一柄,都改变了竞争游戏,你想守也守不住。内勒巴夫说:“真正的成功来自于主动地改变你参与的游戏:按照你的意愿改变游戏,而不是参与你发现的游戏。”略加阐释:“改变游戏”冲破墨守成规从而冲破了内卷化,如“三次售卖”对“两次售卖”的突破,如Di Da Di的版权保护……“非参与新游戏”,醍醐灌顶!互联网游戏太美太迷人,笑得传媒人的心像耳环,荡过去又荡过来……心荡神驰就想来场说走就走的旅行。却忽略一个常识:任何游戏——哪怕“抢椅子”——都是对有限资源的争夺,成功者皆内在资源与能力与外部机遇相匹配。只看到新游戏机遇,风口上猪都能飞,风一停,摔死的全是猪!传统媒体有长期积累的资源和能力,这是宝贵资产,绝不是青春痘少年口中的“负资产”。你绝不是只有情怀,只有诗和远方的半空起高楼,因此得把已有资源和能力与互联网机遇相匹配,直言之,绝大多数传统媒体都适合+互联网,每处+,都为传统媒体新增竞争优势——众剑出鞘,“当”的一声刀刃相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