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入魔教误此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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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不是刺客是侠客

京都,皇宫。

廖辛邻禀报:“义父,据兄长所述,魔头未死,重泉教乃舟朝余孽创立。恐怕他们会对朝廷不利,还望义父早做打算。”

龙榻中,愤怒、恐惧、狠戾的神情在盛皇脸庞交织变幻。

“传话给誉儿,查出魔教根系,包括总堂和所有分堂的具体位置、势力情况。朕誓要将舟族余孽一网打尽!”

“是。”廖辛邻躬身领命。

盛皇低头看着御案上一盘残棋,脸隐藏在背光的暗影中:“待朕吞并未国,除尽舟族,普天之下,再无他族能与我大盛抗衡。”拿起一颗黑棋,啪一声落于天元:“统一中州,异类必尽诛!”

是时,西方边镇将领,均收到密令:凡未国民,男过膝者杀,女的充作奴隶。

边境,荆州西,安蜀城。

大盛军队晨时方占领未国安蜀城,俘虏八千。征西将军作为此役主帅,趁胜率军北上,进攻襄州,令胡尔东校尉一支留守安蜀城。

“这是……屠城令?”胡尔东双目睁得滚圆。

“哈哈哈哈哈!”他大笑着将密信烧掉,“总算能出口恶气!”

安蜀城一役,盛军吃了不少苦头,常年戍边的胡尔东,与未军之仇更甚。加上白天抓了几个美妇人,圣上这道密令可谓下在了心坎上。

主帅北上,安蜀城由他胡尔东做主,想怎么玩儿就怎么玩儿!

翌日清晨。

“救命!”“快逃,官兵杀人了!”

安蜀城内鸡飞狗跳、人仰马翻,混乱至极。百姓一窝蜂向城门冲去,然而四方城门皆紧闭,城门下,尸体堆积如山。

“别抓我母亲,呜呜……”

“团子,快跑!”

一个矮矮的小男孩孤零零站在人流中。他的父亲在一刻钟前被砍掉脑袋,母亲此刻正被几个官兵扯着头发拖到巷子里。

小孩往巷子跑去,被一个奔跑的大汉撞倒,后面的人一脚踩到他的臂膀上。

“哇呜呜呜……”他好痛,趴在地上大哭,泥土灰尘直往口鼻里钻,不知被哪个好心人拉了一把,再次站了起来,接着又被几个人撞得转了两圈。

“呜啊!”他弄不清方向了,找不到母亲了。

这时,那群杀人恶魔中,忽然有一个人喊:“胡将军遇刺身亡了!”

混乱中人声嘈杂,恶魔退了,来如洪潮,退如洪潮。

盛国巴陵郡,距未国安蜀城不远,是暗器宗的地盘。

在圣域与邢飞分别后,谢逸卓一路西行,想凭借一己之力,帮助一些逃避战火的流民。途经巴陵,她所带银钱大部分买了食粮,分给难民,剩下几文钱在茶摊买了碗茶,坐着休息。

只听几个吃茶的江湖客议论:“前些日子魔教血洗戟宗,传言说,是复仇!”

“魔教和戟宗有什么仇?”

“不光戟宗啊,前有寒宗、圣宗,我看,魔教就是冲着大宗门去的。”另一人道,“我听说,戟宗宗主那个夫人江氏,她疯了,逢人就说恶鬼索命,把他儿子吃了!”

“当真是鬼吃人?”

“鬼干的还是人干的,有区别吗?反正江宗主和江家小少主都死啦!”

听到此处,正饮茶的谢逸卓,愤懑地把手中还剩一半茶水的茶杯,重重砸落于桌面,暗骂:魔教简直丧尽天良!

八大宗门素有来往,江夫人她认识。江夫人身子弱,嫁入江家好些年无出,好不容易才得来一子。

那些人继续说道:“你们知道吗?有传言说,魔头根本没死。”

“那武林大会上,取魔头首级者当选武林盟主之事,岂不成了笑柄?给刀宗宗主白白捡了个便宜。”

“哪是什么便宜啊!短短一年时间,三大宗门覆灭,魔教势力到底有多可怕,谁还看不出来吗?大伙是想把陈盟主推到风口浪尖!誓师大会已开,陈盟主这个位置坐稳当了。”

“女郎,要加茶水吗?”小二的声音打断了谢逸卓的闲听。

“不用了,谢谢。”谢逸卓道,“我刚看到茶摊外的示帖,你们茶庄招管事是吧?”

“是的,不过这里只是我们茶庄的一个店肆。面试的话,得到前面馨香茶庄。”

馨香茶庄。

这是一个白墙黛瓦的古朴院落,三山环绕,环境清幽。

谢逸卓过面试考核,成为了茶庄管事。银钱花光了,总得寻个活计。

茶庄庄主是个三旬多的女子,衣着风雅,礼数周全。数日相处后,庄主放手让谢逸卓打理茶庄,自己则前往仙山圣地,寻觅新品茶种去了。

二人住的宅院与茶庄邻近,却是独立的。庄主走后,剩谢逸卓一个人住。

方圆十里都有茶庄的店肆,茶庄制茶,茶店茶摊销茶。除了管理茶庄工人,谢逸卓也做一些筛选、晾晒、分装茶叶的日常工作。店肆伙计每天在固定时辰上茶庄取茶,有时候伙计忙不过来,她就给店肆送过去。

这天,谢逸卓来茶摊送茶叶,顺便买了碗茶吃。

“小二,上点茶饭。”六七个男女匆忙走进,衣衫褴褛,跨着布包,像是普通百姓。

小二端来茶食,搭嘴道:“瞧几位急匆匆的,赶路么?”

“是啊。”一个瘦弱的老汉道,“小伙子,你也别在这儿卖茶了。安蜀城乱了,守将被杀,守军抓刺客抓到巴陵来了。正所谓城门失火殃及池鱼,这巴陵也不宜久呆呐,赶紧跑吧。”

“安蜀城守将不是那个臭名……大名鼎鼎的胡尔东将军?他死了?”小二瞠目结舌,“什么刺客这么大胆?”

老汉道:“胡将军下了屠城令,城中守军天不亮就开始屠城,屠到一半,忽然传出胡将军被刺杀身亡的消息。守军乱了,城也不屠了,一门心思追杀刺客。”

同行的年轻小伙子道:“这个胡尔东在边镇作威作福不是一两天了,平日里就强抢民女,现在竟又下令屠城。这等暴戾之徒,哪配做我们盛国的将军呀?要我说,死得好……”

老汉赶紧捂住他的嘴:“臭小子,胡说八道!”

那小伙子嘴被捂,吚吚呜呜地道:“我又没说错……今个儿你屠我一城,明日我屠他一郡,祸事迟早落到咱们头上……”

另一个身材健硕的中年男子道:“听说刺客就一个人,在胡将军沐浴时将其暗杀,本来神不知鬼不觉已经逃了,谁知他又到城头,开了城门放人出城,这才被发现。”

男子身旁抱幼儿的妇女细声细气地道:“别管了,休息好了咱们赶紧走吧。”

“快吃!”老汉催促,“守军都到巴陵了,刺客八成是逃到巴陵来了,不知道是不是敌国奸细。”

“不是刺客,是侠客!”

一个清脆的声音落入耳朵,大家纷纷抬头,见一貌美女郎站在桌旁,迎着阳光,一双大眼睛熠熠生辉。

说话的正是谢逸卓,她喜闲听,跟大伙儿很快相熟,坐到抱娃儿的妇女身旁,道:“这个刺客阻止了一场屠杀,乃侠义之举。”

她一贯敬佩江湖侠士,对那刺客生出几分向往:“守军阵中取将领首级,这是何等的气魄和胆识!”

中年男子道:“看阵仗,守军怕是出动了一半寻他。这刺客可怜呐,让守军抓到铁定被活剐。”

“自己的稀饭都还没吹冷,替个刺客瞎操什么心?”在老汉的催促中,这些人很快离开。

谢逸卓在茶摊坐了一会儿,看人来人走,茶温茶凉。

出来已有三四月,起先还会想起与师兄弟一同闯荡江湖的约定,如今习惯了一个人,渐渐很少想起。闯法阵提升修为、教训恶霸、扶贫济困,充实的生活令她没时间回念过往。

一个人的江湖,并不比一群人的江湖差。

甚至偶尔觉得,自己从前对大师兄的感情,或许并不能称作爱,更像是少年时期的青涩恋慕,以及求不得的执念。

茶摊的顾客中,各种身份、各个地方的都有,只听闲谈,就能对巴陵民情有所了解。大家谈论最多的,就是边镇官军仗着天高皇帝远,欺压良民,搜刮民脂民膏。这令谢逸卓憋着一股怒气。

回茶庄途中,见一老妇人,正跌跌撞撞追逐一个身穿衙役服的青年。

“抢钱啊!”老妇人用嘶哑的嗓子喊。

行人们见着,非但不帮忙,还主动让道。

谢逸卓施展轻功,拦在那青年前面。

“别挡道!”青年直冲过来,被她一个横肘,撂到地上。

“官差公然抢劫,还有王法么!”她一手夺过钱袋,另一只手握成拳头,就要打到青年脸上。

“别打他,你别打他……”老妇人上气不接下气地赶过来,抱住谢逸卓的手,“女郎,求你高抬贵手,他是我儿子!”

青年趁机从地上爬起来,哼了一声跑掉。老妇人又急又气,几根白丝挂在鬓前,看上去甚是可怜。

谢逸卓把钱袋还给老妇人:“您儿子怎么还抢您钱呢?”钱袋摸上去干瘪,其实没几个铜子儿。

“只怪这几年收成不好,杂税又多,明日太守大人的小妾二十大寿,还要大伙儿随礼。咱们平头百姓的,哪里交得上那么多税礼钱?我儿子管这块儿,办不好差被大人责罚,回家就抢我钱,那可是我的棺材本啊!”

二十……大寿?

谢逸卓暗暗咬牙:这些个官吏,变着方儿搜刮民脂民膏!做寿是吧?今晚便教你们知道,什么叫“劫富济贫”!

夜幕降临,令尹府外,一个黑色身影翻墙而入。

府内的贵人们早早歇下,丫鬟、家仆、厨子还在为明日的“大寿”忙活。

谢逸卓裹了满满一包袱财物,准备溜之大吉,不幸被看门狗发现,引来家仆。

“有贼啊!”

谢逸卓被官差追得东逃西窜,最终在一条小巷外被两头包抄,无路可走,只好跃向身后的楼馆。

楼馆有两层,一楼传来琵琶乐声和老鸨的笑声,两个相熟的客人撞见了,相互客套。谢逸卓落到二楼过道,隐约听见房间中男女的不雅之声,羞红了耳朵。

自从边境开战,楼馆的生意不同往日,客人少了很多,大都是边镇的官人和想发国难财的商旅。

突然,前方房间的门从内打开,谢逸卓慌忙跳到过道上方横梁上。

一个花枝招展的娘子,跨着一个大包袱从房内出来,鬼鬼祟祟探头张望,见廊道没人,赶紧掩上门扉,从谢逸卓眼皮子底下溜走。

一边溜一边嘀咕:“整天受窝囊气,老娘不干了!兵荒马乱的,谁乐意呆这儿?”

轻轻落地的谢逸卓,旋即溜进空房中,扯掉蒙面巾长舒了口气。

楼下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只听老鸨娇声娇气地道:“哎哟官人驾到,有失远迎有失远迎,这么多人呐!”

“闪一边儿去,别挡着俺们抓飞贼!”有十来个官差。

老鸨最怕遇到这等事,急了:“官人,我们这儿做正经生意的,哪里有飞贼?”

“我看到她进来的,给我搜!”

“别啊,楼上有客人呢,不能搜啊!”老鸨挥舞着手绢阻拦,被官差推得东倒西歪,哭喊道,“这年头生意本就不好做啊,咱税钱没少交,大人这是要我的命呐……”

正在这时,哐哐哐哐的响声震得地面颤抖,迅捷有力的脚眨眼围了楼馆一圈,将门户窗扉守得死死的。一支军队从门口浩浩汤汤冲进来,势如上阵杀敌,吓得一楼的小娘、客人、杂役四散而逃。

“谁都不准出去!都给老子安静了!”军队首领是一个身材高大脸上有刀疤的中年男子,盔甲着身,龙骧虎步,让人不敢直视。

他是胡尔东的副将,名叫孙遇,职级也是校尉。

一声惨叫,一个跑到门口没来得及刹住脚的杂役被士兵斩杀。

“杀……杀人……”惊恐的众人在血色威慑下,脚打颤再也跑不动,瑟瑟地抱头蹲下。

哄闹大堂霎时鸦雀无声。

老鸨面如死灰,一个字儿也说不出来。

方才还雄赳赳气昂昂的官差们,顿时蔫了。带头官差忐忑地道:“将军,我们是太守属下,来此抓捕飞贼。”

“闪一边儿去!若是让刺客在巴陵逃脱,你家大人也得落个失职之罪!”孙遇一个眼神也没分给他。

老鸨讪讪地躲在一旁: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呐,又是飞贼又是刺客!

“吵什么吵!么的,被打断了……”一个客人提着裤裳,站在二楼过道栏杆前,往下一望,话僵在了嘴边儿。

“搜!”孙遇令道。

谢逸卓凝神细听,关注着楼下动静。

虽然守军不是来抓她的,但她的穿着打扮着实格格不入,任谁搜到都会起疑。想着,目光落到衣椸上一件薄薄的纱衣上。这件纱衣有处小裂口,被房间主人弃了。

在孙遇下搜查令前,她已穿好纱衣,把换下的夜行衣藏在被窝里,偷来的财物,则分装在箱、柜里。由于房间主人早已将贵重物品转移,便可伪装成房间原有之物。

又坐到梳妆台旁,涂了一点唇脂。

纱衣有点透,但她准备躺平装睡,盖紧被子,不让搜查的男人看了便宜。

就在一切准备就绪站起身时,啪嗒一声,铜镜被手肘碰倒。身后上方横梁一角,在镜中一闪而过——影子?

梁上有人!

谢逸卓惊觉转身,出击动作极快,然而横梁上落下的黑影更快,迎上她的掌风。

手被反扭到背后,痛得谢逸卓闷哼了一声。紧接着黑影贴上前来,将她的双臂紧压在她的背与黑影的胸腹之间。

黑影将她锁在怀里,一手按在她腰腹上,一手捂住她的嘴。

谢逸卓使劲扯手臂,扯不动,于是收拢五指,朝后狠狠抓了一把。她的手刚好在黑影的小腹下方,一抓便是要害。

被反击的黑影恼羞成怒:“别乱动!再动杀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