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我的伤势基本康复了,但我没去公司上班,我不知怎么面对文绍宁。应该是我欠他的吧,我要怎么还给他呢?卓敏来看过我几次,我跟他说,想等康复后换家公司做。
我在新业做了一年多感觉还是挺好的,比在申洲和深美要好得多。除了待遇,在开发商团队管理更加系统,制度更加人性化。当然,压力和工作量也会相应增加,对于我来说是更好沉淀的机会。不再去新业上班,我内心觉得是惋惜无比。对比起面对文绍宁这也还不算什么。
有天晚上,我正在浏览招聘信息。突然传来门铃声,一般是不会有什么人过来这里找我。除了卓敏,就是一些物业和快递。但卓敏每次来都会提前通知我。我打开客厅的大灯,打开第一道门,还隔着一道不锈钢门,看见穿着西装的文绍宁站在门外。
文绍宁看见我第一句就问:“你为什么还不去上班?公司每个月都有发工资给你的。”
确实,新业每个月都有发足够底薪和佣金给我。我不知该怎么应答,打开了不锈钢门。文绍宁顺势展开不锈钢门,走了进去。我关上两道门,回到客厅。看见文绍宁正在拿起电视柜上的相架,端详着我和妈妈的照片。他仔细地一一看完,我在厨房那了一盒柠檬茶出来,怯生生地放在茶几上。他看完照片打量着这客厅,再走出阳台看外面的景观。我耐心地等着他一一看完,整个过程我一声不吭,也不敢出声。
他看了一会艺术公园晚上灯光的景色走回客厅,看着穿着一件宽阔T恤的我站在客厅里。我在家一般只穿宽松的衣服,很少有人来,也无所忌讳。
他慢慢地走过来,看着我问:“你怎么还不回公司上班啊?”
“我。。。。不回去了,我辞职了。”
“是吗?没收到你的辞职申请!”文绍宁继续在房子中散步,他踱步去没亮灯黑暗中的饭厅和厨房。
我缓慢地坐在沙发上,说:“我明天回去办手续。”
他四处打量着这房子的装修和环境,说:“这房子不错哦,看来这些年你和李天在这里生活得很不错。”
我听得出他语气中的嘲讽,没有回他话。只任由他在继续“观赏”这套房子,最后,他停在我身旁,我感觉到从上面看下来的目光,自己却不敢抬头直视他。他坐在我身旁,问我:“上次你问的王志杰查得怎么了样了?”
我在犹豫要不要把真相告诉他,支支吾吾地说:“没怎么样。”
“是吗?”他大概是不相信吧,问得很随意。
“对不起!我不知道该怎么还给你。”文绍宁失去爸爸的时候应该也很伤心,很痛恨妈妈的吧。我对他带有难言的恐惧和无限的歉意,如果不是为了让我摆脱原来的家庭,妈妈就不会付出这么大的代价了。
“一切都是因我而起的。”我想起自己这十年来的舒适生活竟然是建立在一个别人悲剧的痛苦之上,内心就会产生非常强烈的自责。
“怎么说啊?你告诉我。”文绍宁的口气变得温柔起来。
“10年前,我阿爸阿妈不让我念高中,我出来打工遇到了妈妈,后来她收养了我供我念高中和大学。我毕业不久她就去世了,去世后阿我整理她的遗物才知道原来她是我的亲生母亲,我还发现了她给了10万块给阿爸。那时我想这些应该也是全部的秘密了。后来,王志杰告诉我,原来她除了那10万还替阿爸还了43万。所以才发生你爸爸的事情。”
“啊!”文绍宁的表情像被按了暂停键,看来事实真相完全超出他的预期。
“你在之前的家庭应该也住得很不开心吧。你毕竟不是他们亲生的。”
“事情可能比你想象中的更糟糕,我可能跟其中一个有血缘关系,另一个没有。这个我也没有去验证的勇气。”我不禁回想起来,我念小学的时候,阿妈看到报纸中一些父母虐待小孩的新闻都会特意给我看,还督促我赶紧看完。那时她想表达什么?是想告诉我没把我打死她对我就已经很好了?
他凝视着我,我没回应他的眼光。告诉他真相后我不用再背负那么多的秘密了,但我没感到丝毫的轻松。
我突然感觉他一下子压过来把我往沙发一边压倒,他一只手抱着我,另一只手在我身上乱摸。吓得我惊叫起来:“不要!不要!”
我拼命地推开他挣扎想逃离,但混乱中他体重和力气我难以逃脱。他突然轻声说了句:“还给我。”
他是要来复仇的。我停止了挣扎,我给了他,他会不会好过点。我要这样的方式偿还吗?我眼里泛起泪光,眼里的茶几电视机都变得雾气般模糊起来。他看我没有了挣扎,把我抱了起来,走向了亮着灯的那个房间里。
文绍宁进入房间后顺便用脚关上房门,把我放在床上。他低下头来暴力地亲吻我,我没有挣扎舌头也没有回应他。他抱着褪去我的衣衫后,我像受伤刺猬一样缩卷着看着他慢慢地脱去自己的衣服。他关了最亮的灯,开了一盏暗灯,暗淡的光睁开眼能看到对面的身体和表情,闭上眼如何黑暗般一样。我已经很久没有感受过和男生的肌肤之亲,这种遥远的熟悉感觉又回来了,但是这个人并不是理想中的那个人。我闭上眼不想去看,只想任由他发泄自己的欲望。
醒来后我发现自己在海边和妈妈一起游玩,晴朗的天气,干净淡黄的沙滩,和妈妈一起互相泼着海水。我和她有时候像亲人,有时候又像朋友。她往往带给我温暖又坚定的自信心。玩着玩着,忽然我脚下一滑摔倒在海水里,海水淹没我的头,瞬间有种溺水的窒息感覆盖而来。当我挣扎重新站起来,四处张望也看不到妈妈了。没有妈妈也没有其他人,只有我一个全身湿透的站在海水中,此刻,明媚的太阳被厚实的云朵遮住,天阴沉了下来。前方,有个小女孩从沙滩往海水里走去。我没看到她的父母,连忙跑了过去。我跑过去的时候,漫过小女孩的嘴巴和鼻子。我把小女孩抱起来问:“小妹妹,你的爸爸妈妈呢?”
我看清楚这个小女孩的面貌,是菲菲,她看见我叫了我一声:“妈妈”。然后紧紧地抱着我,是小孩子对母亲的依恋。“菲菲”我叫了她一声。
就在这时,突然我醒了过来。发现一片漆黑,还是熟悉的房间,但身旁多了一个陌生的人。是文绍宁,此刻他正在劳作后的熟睡。黑暗中,我感觉到他的手放在我的赤裸的腰上。我漠然地把他的手拿开,貌似没有影响到他的美梦。但悲伤的情绪一下子地就像潮水般涌了上来,我忍不住流起了眼泪,但我没有哭声,只是不断地来流泪。过了一段时间,眼睛仿佛也累了,不知不觉地又昏睡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再次醒来天已经全亮了。我坐起来看着凌乱的房间和自己,经历了昨晚的一场噩梦,我心里产生巨大的空洞,吞噬了我所有的自信和安全感。
我穿上衣服走到厨房,看见文绍宁做准备早餐。他看见我对我说:“你起来了,来吃早餐吧!”
他把盛好的粥端出来饭桌上,招呼我过来坐下。我毫无表情的走了到他对面做下。我看了他做了瘦肉青菜粥,想不到他一个大老板还会做早餐。我没有拒绝他,默默地吃起他做的早餐。味道还好吧,不算很好,但也不坏。
“你以前有没有跟其他男生相处过的?”文绍宁问我。
我看了他一眼,没作声。过了一会,我问他:“你有老婆吗?”
他看着我,露出了狡黠的笑容,没有回答。我看到他的手上并没有带戒指,但不带戒指也不代表他没结婚。他吃了两碗粥,跟我说:“我现在去公司,今天晚上我再过去。”
他想长期这样下去?我内心可承受不了,我刚刚想拒绝他,但始终开不了口。
到了晚上,他果然又再过来。他按门铃时我特意不去开门,他打我电话也不接。我见到他心里有无尽的恐惧感,既担心又自责。等门铃声停下来后,我打开第一道门,外面走廊空无一人,我想他应该是走了吧,突然他从旁边闪了出来,说:“你刚才怎么不开门。”
我默默地打开不锈钢门,他走了起来,还带来些衣物和洗漱用品。“你打算再这里长住吗?”我好奇地问他。
他看了我一眼,没说话,把衣服拿进去我的房间里。我站在一旁看着他,他应该有比这里更大的房子,而且应该有不少房子。
“我们应该谈谈吧。”我说。
他看了我一眼,说了声“嗯”。
然后和我走到客厅的沙发上坐下,气氛有些沉寂,他倒是瘫坐在沙发上看着我。我们彼此都等对方开口。
还是我先打破这个气氛吧,我说:“昨天晚上。。。。你已经得到了你想要的。你现在还想要怎么样?”
“你什么时候回去公司上班?”他答非所问,特意扯开话题。
“我。。。不想回去了。我现在害怕见到你。”
“你不上班就没有收入了,你怎么生存啊?”
我除了在深美追回来的佣金和妈妈的保险金,即使不工作一段时间生活依然不成问题。但我并不打算告诉他那么多事情。
“你有没有想过住进那个房间。”他用手指了指妈妈的房间。
我摇了摇头,我一直维持这样的家居布置不变,家里的家私和用品有些已经几年了都不换,就是想保持妈妈还在时的样子,我到现在还能时刻回忆到妈妈在家里和我相处的情景。就等待她还会回来一样。妈妈走了之后这几年的时候,我彻底感觉自己无依无靠。阿爸那里已经彻底闹翻了,不可能再回去了。没什么亲戚可以依靠,基本都是阿爸阿妈的亲戚,跟他们闹翻,就等于断六亲了。平时来往的朋友也有些,特别友好的并没有。我住在这里这么长的时间,来过我家的朋友屈指可数。
“你要打破固有的观念才能有新的生活,你现在已经是这套房子的主人了,你可以住那个房间。”
“这是我的事情吧,你别管了。你现在想怎么样?”
他低下头若有所思的样子,说:“想你恢复之前的生活。”
“我之前的生活里没有你啊。”
“那要不加多一个我呗。我在这里有套别墅,你搬过来一起住吧。”
“不要,我不会离开这里。”其实我有想过离开这个城市,远离阿爸阿妈的独自生活,但是我舍不得这个我生活了这么久的地方,还有和妈妈那么多的美好回忆。
“你最近好像和成卓敏走得挺近的?你不回公司就见不到他了”
“他是一个关心我的同事而已,我有很多关心我的同事在不同的楼盘。”
“是吗?我明天要去深圳,你回公司上班吧。”
我没有回答他的话,实在不想在回到新业。现在的文绍宁如同打开了一道地狱之门,而我如堕地狱。他似乎很享受我当他秘密情人的这个过程,可能是满足他的复仇心理吧。
就这样,这段日子持续了两个多月,文绍宁偶尔过来,我每天呆在家做做家务和在附近闲逛。直到有一次,云姨和阿爸再次上门。他们应该去了几家公司都找不到我。但是他们已经知道我的地址了,这是第一次上门找我。刚好那天,文绍宁也在。
云姨和阿爸进门刚坐下,在房间里的文绍宁也闻声出来。云姨看见他就问:“小妍,是你男朋友啊?”
我不好向她解释什么,就“嗯”了一声。文绍宁谙熟人情世故,连忙去厨房冲茶,出来倒茶一口一个“阿姨、叔叔”地叫,还介绍了自己。
云姨和阿爸看到了露出了喜悦的表情,也让他坐下。阿爸看到这个情形,就说:“小妍,你们啥时候结婚啊?我买套房给你做嫁妆!”
我漠然地看着文绍宁表演的这一切,回答阿爸:“没想过这事情。我也不用你给我买房。”
“小妍”文绍宁觉得我对阿爸说话的口气太硬了,不由自主的叫了一声我的名字。
文绍宁礼貌地说:“叔叔,我们还没打算结婚。房子是不用担心的了。我有,小妍也有。”
云姨看到文绍宁文质彬彬,忙问:“文先生,你做什么工作的?”
“我做生意的,这里和深圳还有一些城市都有生意在。”
“哇。。。看来大老板啊!”云姨马上喜上眉梢,仿佛自己买的六合彩中了大奖似的。
“小生意而已。”
“你今年贵庚啊?”
“38岁”文绍宁回答后,云姨和阿爸交换了眼神。
“我们这次来是想看看小妍最近过得好吗?”
我面无表情看着他们的对话,文绍宁不知道我过去和他们发生的事情,笑呵呵地和云姨阿爸聊天。他很健谈,这是生意人的作风,什么话题都搭得上。我一个人就像看一场没有彩排的舞台剧一样,成为了毫无准备的观众。
不知不觉聊到了10点多,阿爸和云姨发现时间很晚了。才起来告别,文绍宁把他们送出门口,而我纹丝不动。
他看着我这个整个互动里的表演,也没问我。只说:“很晚了,早点休息吧!”
我收拾茶几上凌乱的一切,又默默地打扫客厅。文绍宁突然问:“你爸妈一般多久来看你一次?”
“这里他们从没来过,这次是第一次来。”
“你跟他们关系不太好吧。”
我点了点头回应他。继续收拾。我要开始找工作了,这段时间情绪很低落,几乎每天半夜都会无故醒来,再难以入眠。到了快天亮才勉强入睡一阵。半夜的醒来几乎都是悲从中来,伤心流泪。我为自己的现况流泪还是为了自己的将来流泪,我也不知道。
文绍宁拿了一张银行卡过来递给了我,黑色的底面衬托这白银色的图案,这应该是黑金卡。我看了摇了摇头。“拿着吧。”文绍宁硬塞到我手里。
“我也住了一段时间,也要分摊点支出。”
这张卡里钱分分钟能买下我现在住的这套房子。我想自己应该要出去工作了,在网上留意了两个月的招聘信息,其实离我近的也有。但我还没整顿好心情,一直没有投简历,没去面试。出去工作可能低落的情绪也会有所好转。
我洗完澡回到房间,文绍宁已经坐在床上看着手机等我,他无论是公众场合还是在私人住所,看起来依然一表人才。即使他年龄比我大十几岁,给人的感觉是成熟,而不是变成一个中年油腻大叔。
文绍宁看着我,说:“你刚才好像不太乐意见到你家人。”
我毫不掩饰,文绍宁一眼就看出来了,他只是配合我演这场我不愿意参与的戏。我说:“自信点,把‘好像’去掉。”
他宛然一笑,我从来没这么调皮跟他开玩笑。
“有没有想去哪间公司上班啊?看我能不能帮上忙?”
“不用了,我想靠自己能力试试。”
“想不想做销售经理?”我莫名的看了一眼文绍宁,他眼里闪着一股神秘的笑意。
“我哪行啊?我就三四年经验,主管还轮不到我,经理我哪做得了。”其实我心里对销售经理的职位是很向往的,在我30多岁的记忆中,我具备了销售经理的经验,但现实中我还差点年龄和经验值。
“有个楼盘,之前的销售经理出了事走了,后来请一个经理也搞不定。现在招有能力的开发商经理,我可以介绍你去。”
“那个楼盘?”
“盈华美苑”
听了这个名字,我尴尬的一笑,想起在深美并不甚愉快的经历。我知道深美的经理刘浩立已经走了,特别照顾他的开发商经理梁燕也走了。但是深美团队还在,那里有几个认识我的销售也在。虽然他们按照刘浩立的意思拉黑了我,但回去再管理他们不是尴尬吗?
“这个楼盘我做过,回去就有点尴尬了。我自己先找找吧。”
“做过也没关系啊。让人家看看你的升迁嘛。”
“谢谢你,但我还是想看看有没有更好的选择。”
我来到床的另一边,坐上了床。和文绍宁的距离很近,感受得到他呼吸出来的气息。他挪着靠近我,注视着我,问:“你家人以后可能还会来找你,你搬过来我那里住吗?”
我没出声,其实从今天看云姨和阿爸的表情,他们聊得那么放松、那么开心,他们以后来的频率肯定会增加。
“你和他们有什么心结解不开啊?”
“多了去了,我和他们只是有血缘关系的陌生人。”
文绍宁听到我这么说,暗暗地叹了口气。他的爸爸可能在我这个年龄就去世了,但他的前半生应该过得比我好很多。他很自信,待人处事也很得体,想必是父子传承的力量。让他在商场上混的如鱼得水。
而我即使和妈妈相处了7年的时间,也无法抚平15年来对我的伤害。我不懂得和别人相处,更不懂得和男生相处,不懂得拍马屁那一套。做事兢兢业业,业绩优秀,但升职无望,因为领导都爱听赞美的话。
“我看他们对你有些愧疚,你真的不打算原谅他们吗?他们应该是你唯一的亲人了”
我缓缓睡下,轻声问了一句:“你会原谅我妈妈吗?”
没有得到任何答复,整个房间里是一片寂静。文绍宁关了灯,抱着我,我们不再说话。我们之间的对话是种奢侈,我从没来跟他说过这么多。很多时间他问我也不回答。大家之间越来的聊天,越多的了解会让我误会自己碰上“霸道总裁爱上我”的老土戏路。我对他即内疚又害怕,我一想到自己的无奈境地不织布局又流下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