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套餐
“敲击部位有讲究。因为火车跑起来有震颤,各连接处的螺丝最易松动,所以首要部位就是螺丝。不用太大力,下手要准,你听”
当当~
“敲个两三下,当当的响,就说明没问题。再一个眼要准,看细部是否有裂纹,大多站停车时间都不长,五分钟之内,全部要检查到位,还不能糊弄,速度必须快。没个好眼神、好腿脚、好耳朵,极易漏检”
老叶说着,手不停,脚紧蹈,叮当声如乐音,一路小跑似圆场
啪啪~
“这螺丝松了,扳手”
“师傅我来”
“好,你去”
小伟拿着扳手就钻到车底下,刚搭上螺帽,还没等使劲儿,螺帽竟然裂开了
“师傅~”
“别慌,有备品,马上把新的换上”
小伟从腰包里寻找适当大小的螺帽,可不是太小,就是太大
“师傅,没有合适的”
“还有三分钟发车,去,马上到备品库里找”
老叶吩咐完小伟,急忙用对讲机联系车长:
“宋车长,紧急故障,请马上联系车站值班员,送一个20mm螺帽,及弹垫平垫,位置,+2中部”
“收到。喂喂,车站值班员……”
“好的,收到。地面列检班组……”
故障就是命令,保障列车运行安全,就是保障国家和人民的生命财产安全
“师傅,这都是20mm的”小伟满头大汗,此时距离列车开车,还有一分半
“都不行,太薄了”
“老叶师傅,是否需要延时发车”宋缘初通过对讲机问
“暂时不用,我有把握”老叶回头看,车站地面列检员,已经跑着来了。心里顿时有了把握,两人见面,没时间寒暄,老叶接过螺帽,入手就确认,正好合适
弯腰到车底,粗糙的手指分外灵活,扳手如指臂使,三下五除二更换完毕。又用小锤敲击检查,一切无恙,捡起两半的螺帽,从车底钻出来
“老叶师傅,还有半分钟”
“缺点处理完毕,可以发车”
“好,收到。抓紧上车!”
此时,除最近的+2车之外,所有的车门已经关闭。师徒二人连跑带颠上了车
“+2车门关闭,一切良好”
“收到,Z112可以发车”
呜~
“师傅,还真是惊险”
“这算什么,紧急的时候你是没赶上”
“还有更惊心动魄的?您给我讲讲”
“那太多了,大概是8年前~哎~嘶~”
“师傅,你怎么了?”
老叶刚才好好好的,突然捂住胸口,嘴唇煞白。不答小伟的话,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一个葫芦状的小瓷瓶,浓厚的中药味从瓶口散发出来
“速效救心丸!师傅,您有心脏病!”
“别吵,别动我。吃了药就没事儿了”
“一定是刚才跑太快了,要三分钟的点好了(即,延迟发车三分钟)”
“哎~现在行车密集,耽误一分钟就要耽误好几趟车,造成的损失你想过吗?”
“那也不能让您犯了病啊”
“屁话,这算啥病,缓一会儿不就好了。小伟呀,师傅明天就要退休了,我想让最后一班岗,是没有缺点的(缺点在铁路用语中,指小瑕疵、小故障)”
“嗯,我明白”
“好好干,以后的铁路运输,会有翻天覆地的变化,你要接替师傅,继续保驾护航”
“您放心,我一定”
“别跟任何人讲”老叶一边捶胸口,一边说
餐车上
“这站上的不少啊”大厨对白头巾服务员大姐说
“多点好,咱的‘生意’要红火了”
“放人进来?”
“我去”
白头巾用围裙擦擦手,打开连接处的门,旅客陆陆续续的坐满餐车,这里面有点餐吃饭的,也有买了‘站票’,进来歇腿儿的
白头巾见人满了,说道:
“吃饭的可以坐,不吃饭的出去啊。哎,点餐吗?”白头巾问到一人
“不点”
“不点你在这儿坐着干啥?”
“哎~我买票了,凭啥不能坐?”
“对号入座,不是我餐车的票当然不行”
“你说这话……”
“你也别着急,听我讲完。我知道有很多人都站了一路了,实在是累,想坐也行,50元一份套餐,可以做到终点站。想买套餐的,现在交钱,中午供餐,不买的,回你原来车厢”
“你这不是卖座吗”
“我可没卖座,卖的是餐。餐车餐车,不是硬座卧铺,只卖餐,不卖座,都能不能听懂?”
“给我整一份儿”
“好嘞老弟,一荤两素,荤的是溜肉段、红烧排骨,素菜是白菜黄瓜,要哪个?”
“溜肉段”
“妥了,条你拿着,到点给你送餐”
“咋整都随便啊,有座儿就行啊,这腿给我累的”
凡事在于带动,人的从众心理总是潜移默化的发挥作用。在一些人看来,这就是巧立名目,可为了能舒服点,只好揣着明白装糊涂。而不买账的也有,尽管心里不舒服,却没谁去较真儿,骂骂咧咧的从哪来回哪去
“两位,点餐?”
“是车长让我们来的,您忘了”
“对对对,我忘了”
白头巾走后,程子问:
“魏子,你说这合理吗?”
“咱也不是运营的,合不合理的也没有文件。但咱私下聊,从规定来看,无座就是没有座位。餐车又是用餐的地方,想不用餐坐餐车,让你坐是人情,不让座是本分,也合情合理。再从经济角度出发,多卖一份餐,多一份收入。况且餐车大多数都是外包的,不归铁路管,人家的规定就是赚钱,自然是收入越高越好”
“确实如此,表面看起来有点捆绑销售的意思,但又找不出什么毛病。别说,还挺鸡贼”
“资源有限。举个例子,假设所有的无座乘客都挤在餐车,那不成硬座了?用餐秩序不就混乱了”
“能认识上来的还是少数,理解万岁吧”
“头疼,把你那镇痛片给我来一粒儿”
“吃完迷瞪一会儿,这几个大夜班儿,连轴转真受不了”
“可不,都过糊涂了”
“今夕是何年?”
“鼠年”
“还没糊涂,没有老年痴呆的风险”
“净给我下套”
“小伙子,你们是铁路的?”坐在魏子和程子对面的大爷主动搭讪问
“啊,是”
“乘务员啊?”
“不是,我们是地面工种”
“哦~那是售票员?”
“哈哈,也不是,我们是信号工”
“信号工?开火车的?司机呀”
“您说的都是客运的,我们是电务的”
“电务?那是干啥的?”
“咋跟您解释呢。您看见过进出站的信号灯吧?”
“看见过”
“给信号灯换灯泡的”
“啊,那这活儿挺好,清闲。这玩意儿,年八辈子也不见它坏”
“对对对”
魏子和程子相视一笑。对于不了解铁路的大多数人来说,接触最多的就是售票员和列车员。其实这两个工种只是铁路上的窗口单位,还有许许多多的铁路人默默耕耘在幕后
就像老叶和小伟,他们的工作同样重要,只是不被人熟知
“小伙子,你经常头疼吗?”大爷又问
“偶尔”
“那你可得注意呀,得好好保养身体,要不等老了都是病”
“一定一定,我看您身体挺好,有五十吗?”
“哪啊,六十七了”
“是吗,真不像,看这精神状态,平时经常健身吧”
“这你还真说错了,我这人懒,不爱动,但是我经常吃这个,你看看”大爷一边说,一边从兜里掏出一个小塑料盒,打开后,里面大大小小的片剂摆满一个个小隔断
大爷继续滔滔不绝
“我这是一个疗程的套餐,早晚各吃一粒,百病不侵。我吃了七八年了,效果特别好。没吃之前,我也是,头疼、腰疼、腿疼。上医院,大夫也查不出啥毛病,看哪哪正常。那你说,我自己不得劲儿,自己心里没数吗?他查不出来,后来我二姑干姐妹儿邻居家的一个侄女儿给我买的这个药,跟我说:叔,你就吃它,坚持吃,保证哪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