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剑仙与真龙
剑仙与真龙，只可偶遇之。
南周朱仙城。正值清晨。
城外一家酒铺内。
那些喜欢喝早酒的酒鬼，早就摸黑赶了来，随便拉上几个人，谈天说地。
一个老头儿背着一个包袱，来到酒铺，挑了根最亮的长凳儿坐下。
屁股还没坐热，老头儿就吆喝道，“小二，给我来一斤好酒！”
“好嘞！”店小二闻言，匆匆跑到老头儿边，“客官，想喝点儿什么酒？”
老头儿闻言，扳着指头数自己兜里有多少钱。小二看着老头儿动作，笑意盈盈。
半天，老头儿从包袱里摸出一颗白花钱放桌上，“酒钱在这儿，你自己看着办！”
店小二咂了咂了舌，将白花钱拿起，看了又看。
确认无误后，店小二笑道，“客官，你可真是比城里那些公子哥都阔绰呦。”
老头儿将身上药壶解下，递给店小二，“少废话，赶紧的！”
店小二笑了声，“可别说，小店儿确实有一颗白花钱才买的下来的酒！”
说罢，店小二去取酒来，又恭敬放老头儿桌上。
周围人见这老头白发苍苍，面色红润，出手还大方，只是笑盈盈地看了两眼老头儿。
老头儿才不管这些。提起酒壶，老头儿闻了闻，眼睛笑眯成缝。
将药壶灌满，又把剩下的酒喝了，老头儿满意打了个酒嗝，起身欲走。
店小二赶紧去恭送老头儿，笑道，“客官慢走，下次常来啊！”
老头儿笑呵呵，只管走路。
朱仙城外百里处，有一小镇。到了夜晚，老头儿来到了镇口。
小镇历史久远，镇口牌坊刻着三个字，“龙鳞镇。”
为何叫龙鳞镇？只因这镇上多龙鳞竹，多得如野草一般。
老头儿进了镇口，顿时感觉到一股铺面而来的竹香。
镇子到了晚上基本没人外出了。老头儿左拐右拐，进了一条小巷。小巷内只有一户人家，灯火通明。
老头儿到了门口，敲门。
一会儿，木门嘎吱一声打开，一个妇人出来，泪眼汪汪。妇人健康身材，见到来人，突然张嘴一笑，“呦，马医师！快请进，快请进！”
妇人一边拉着老头儿往里走，一边对屋内喊道，“孩子他爹，马医师来了！赶紧出来！”
房间有五间，一个客厅，两个卧室，一个厨房，一个厕所。
一个身板健壮，胳膊粗的汉子从卧室出来，见到来人，赶紧对妇人吩咐道，“赶紧去给马医师倒茶水。”
马师皇一屁股坐凳子上，笑道，“龙夫人，多加点茶！”
那妇人听闻，苦笑一声，赶紧去倒茶水来。
汉子本以为马医师会拒绝，然后直接给自己儿子看病。
见马师皇淡定的样子，汉子不淡定了。跑到马师皇身边坐下，汉子紧张询问道，“马医师，你都来几回了，我家娃咋还不好啊？”
马师皇瞪了汉子一眼，“你慌个屁！”
见汉子可怜巴巴模样，马师皇补了一句，“我都说了，今晚就能治好！”
汉子眼睛发光。
汉子的娃正值青年，在朱仙城里读书。前些天，青年回来后，突然倒地上痉挛！头上还鼓起一对鹿角！
汉子见状，赶紧让自家妇人照顾孩子，自己跑到院子里抓了一只大公鸡！
汉子提着公鸡将镇上医师叫到家里。那医师说自己治不了，这娃得的恐怕是传说中的兽病！
汉子闻言，对那医师破口大骂，你个龟孙才是畜生！
将那医师赶走后，汉子左思右想，想起了城内的马师皇。
汉子本想在院子里再抓一只鸡。只是院子里只有母鸡。汉子心疼，跑去市场买了两根大猪腿！
提着猪腿，汉子就火急火燎地跑到城内马师皇家。果然，这马师皇说娃的病很简单。马师皇来了三次，今天是第四次来。
喝了茶，马师皇走进娃的房间。
汉子姓龙，娃又是正月初一生的，就给自己娃取名叫龙初一。
老头儿让汉子和龙夫人待外面，关了门。
看了眼四周，老头儿随手一挥，屋内就罩上一层结界。
龙夫人在外面，使劲儿瞅里面动静，什么也看不到。
夫人焦急道，“这死老头把门关着作甚？！孩子他爹，我在想你请的这医师到底靠不靠谱？！”
汉子眼睛一瞪，“那你去请？！人家医病，你不懂就别瞎说！”
屋内。
一个青年躺在床上，闭着眼。
老头儿在床头坐下，看了青年的脸半天，淡淡道，“眼睛睁开吧，就你我两个人！”
那青年皱了皱眉，头顶两只鹿角通红妖艳。
青年睁开眼，竟是血瞳！
马师皇从包袱里取出一个红环，又解下腰间药壶。
青年没说话，只是盯着老头儿动作。
马师皇让青年将酒喝了，青年照做。马师皇摸了摸额头，将那红环正要套在青年左手臂上。
青年左手下意识地躲了躲。
老头儿皱起眉，“你什么意思？！”
名为龙初一的青年开口，嗓音低沉，“套上有什么影响？”
马师皇皱着眉，“你会不知道？！要套就套，不套我就走了！”
老头儿作势要走。青年赶紧叫住，眉头紧皱，“套就套，你来！”
老头儿闻言，瘪了瘪嘴，瞬间来到青年身前。青年还没反应过来，那马师皇就将红环套在青年手臂上！
红环光芒大盛！
瞬间，青年一声怒吼！马师皇暴退！
一条巨大无比的烛龙盘旋在屋内，立在老头儿身前。
那红环就套在烛龙前左爪上。青年化龙后，那红环骤然光芒四射，不断缩小，随后嵌入烛龙骨骼中。
烛龙长啸一声，化作青年模样。
屋内动静，屋外全然看不见，听不见。马师皇看着躺在床上的青年，像是看多年好友一般。
龙初一额头冒汗。看了眼左臂上，什么也没有。青年咧开嘴，眼瞳重新变得漆黑。
起身，龙初一对马师皇行礼道，“一番感谢，不知从何处说起。”
马师皇鼻子一哼，“书倒是念得不错！”
龙初一一笑，如若普通青年。
传闻上古有真龙，游曳于世间。后人族崛起，龙族没落。至今，唯少数真龙苟延残喘于世。
青年龙初一，便是其中之一！
马师皇出了门，龙初一跟着出来。
见着儿子，汉子和龙夫人皆是一喜。
龙初一抢先笑道，“爹，娘，我好了。”
龙夫人笑眼弯弯，“好了就好，好了就好。咦，马医师，你快坐，你快坐，我去做饭！”
汉子瞪着儿子，不置一词。
马师皇摆了摆手，笑着走出大门，“不用不用，我还有事儿嘞。你家娃还没好全，这几天好吃好喝招待上就行了！”
一家三口赶紧将老头儿送了出去。
龙夫人带着汉子和龙初一，硬是将老头儿送到了巷子口。
马师皇摆着手，“好了好了，快回去！你们以为多送我一段路医药费就能少给？！不可能！到时候你家娃上学，让他把医药费给我送来！五十颗碧花钱，一颗也不能少！”
一家三口站在巷子口。汉子听到医药费，全身肉痛。
龙初一看着老头儿远去，呵呵直笑。
传闻，云龙洲有一神医，医术无双，平生治人无数。还听闻，那神医会医龙！
……
长和郡郡城。
时已入秋，天空澄澈，万木枯黄。
一支队伍从北飞来，停在了郡城郊外。为首的，是一个白袍小将。
见到小将，守城士兵立刻前来迎接，行礼道，“冯将军，国尉有令，让你把这些学生安排在郊外住宿就行。”
冯庆正想着将众学生安置在军营何处。闻言，冯庆皱眉，“不行！这些学生万里迢迢来此，怎么能让人家住郊外？！”
回头看着众人，冯庆笑道，“你们在此等候片刻，我稍后就来接你们入城！”
那二十个学生行礼。
冯庆进城。
国尉府。杨赐端坐上位，正在与一个男子对话。
那男子其貌不扬，身材高大。
杨赐眉头紧皱，眼睛险些要喷出火来，“张高山，当初我把雅金送到武师堂时，你是怎么保证的？这就是你的保证？！”
名为张高山的男子淡淡道，“我以经说过一遍了。你闺女不会有事儿。你堂堂国尉，怎么像个老母鸡，护起崽来了？！”
杨赐脸色通红，啪一声站起，大吼道，“张高山，你是什么态度？！”
张高山也站起来，一身长袍无风自动，“我就是这个态度。你要想打架，动手便是。”
顿了顿，张高山又说道，“还有，把我的学生也放进来。”
杨赐冷笑，“本王不放你又能奈我何？！你把本王女儿弄到塞北去了，本王就让你这些学生吃闭门羹！”
张高山剑眉渐渐收紧，“杨赐，这些不是我的学生，是大宋的学生！你若不放，别逼我一剑将你这破城门给斩了！”
杨赐瞪大虎眼，“你敢！”
两人剑拔弩张间，一个士兵战战兢兢进来，险些一个踉跄。
士兵不敢看两人，低头道，“国，国尉，冯将军求见。”
杨赐横着眉，长吐一口气，一屁股坐下。
瞪了眼坐下的张高山，杨赐尽量平复内心，挥手道，“让他进来。”
冯庆进来，向两个大人物行礼。
杨赐直接道，“什么事？”
冯庆察觉到空气中的凌厉气息，抬起头，“国尉，曹将军来信，说公主很好，已经当上都虞候了。”
国尉闻言，哼了哼鼻子。
“他曹冰怎么不直接告诉我？！怕本王吃了他？！”
冯庆笑道，“曹将军信中确实这么说。他还说会让公主多吃苦头。怕你不答应，就给我发的信。还说请你放心。”
国尉冷哼一声，竟不动怒。
“这个曹冰，就喜欢先斩后奏！”
张高山坐在一边，笑盈盈打量着冯庆。
见国尉眼神渐渐平静，冯庆道，“国尉，末将的学弟学妹们正在城外等着呢。”
杨赐不置一词。
半饷，衮袍男子故作威严，“张高山，看在冯庆的面子上，今日就放过你那帮学生。”
张高山脸不红心不跳，静静等着杨赐下一句。
果然，杨赐突然一拍座椅，大喝道，“但若那帮学生偷奸耍滑，哼哼！到时候就别怪本王手段无情！”
张高山淡淡道，“武师堂该得的钱国尉也别忘了！要是少个一毫一厘，别怪我张高山心狠手辣，将你这些宝贝将士挨个收拾遍！”
说罢，张高山拂袖而起，飞身直接一脚将房顶踹飞，翩翩而去。
杨赐大怒，“张高山，你跋扈至极！”
砰地一声，杨赐拔地而起。
远处，张高山临空而立，静静等着杨赐过来！
两人见面，如仇人般，瞬间打杀在一起。杨赐是准武仙的境界。张高山与之打斗，竟丝毫不落于下风！
郡城门口，冯庆将学生们和那一百个士兵带回城。
城内，大家都在看天上。国尉与张高山打得正酣。
学生中，一个姑娘亭亭玉立，始终抬着头。
旁边一个闺蜜杵了杵姑娘，一脸花痴，“嘿，明月，我第一次看我们堂主出手嘞，好厉害！”
名为岑明月的姑娘盈盈笑着，拉着闺蜜的手，“是啦是啦，不知道那南周女帝又是何风采？！可有这两位英姿？！”
闺蜜只管盯着天空两人不放，没注意姑娘的话。
姑娘一笑，看着天空，如看地面。
……
南周莲花峰。
莲花峰内，一个老和尚带着五十个年轻人从方舟出来。
下了地。四周路人不时好奇打量两眼队伍。
老和尚身体健硕，笑意盈盈。
一个年轻人腰佩长刀，来到老和尚身边，行礼，“住持，属下斗胆替兄弟们问一句，为何来南周？”
老和尚边走边笑着解释，“战事起于何处，我们就去哪里。”
年轻人一惊，行礼后退。
众人出了莲花峰。秋风凛冽。
老和尚看着此间天下万木霜天，感慨道，“秋风起，却无秋风意；草木凋，却有流水情。罗虞候，你可知佛？”
名为罗义的都虞候本为戚安新部下。闻言，罗义上前，行礼笑道，“住持，我就是一介武夫，懂个啥佛？！字儿都认不全嘞！”
众人大笑。
住持呵呵笑道，“没事儿没事儿，保家卫国，也是佛！”
罗义笑道，“杀人也是佛？！”
老住持认真点头，“应该反过来说：佛也杀人。”
众人敲脑袋。自从跟着这老秃驴，天天脑壳就痛。
罗义赶紧问其他，“住持，我们下一站往何处？”
纯洁住持看了眼天，淡淡蹙眉，“这条线已被我师父护住了。我们南下。”
众人点头。
这位纯洁主持，从西凉，走过大宋，一直走到南周。众人请求以飞带步，纯洁主持不肯。他说，“佛该亲近人间。”
众人心里虽有不服，但谁让这老头儿是领队。况且，一路下来，这老头儿表现的实力，众人想起，后背就一阵发寒！
当初经过一村。村子常被恶匪洗劫。那些恶匪，除了抢钱财粮食，竟然还抢女人小孩！
当时众人本打算亲自出面教训那帮恶匪，谁知住持拦住他们，自己上了山。
半天后，主持下来，浑身浴血。当时罗义胆战心惊地问住持，“住持，可有受伤？那些恶匪怎么样了？”
住持没说话，沐浴更衣。出来，住持淡淡看着罗义，随口道，“你可知道？和尚有一怒，名为超度！”
众人大骇！连续几日都不看正面看住持。
……
东海之上，碧波万顷。
一艘巨轮割浪破海，逆风而行。
巨轮之上，人山人海。
一个少年拉着一个姑娘，好不容易挤到了护栏边。
少年看了眼脚下，海水倒流。
众人突然一片惊呼。少年闻声，左看右看。
身边姑娘一脸鄙夷，伸出玉手将少年脑袋扳向天空，“在天上啊！”
少年脸色微红，见到天上景象，转头对姑娘一笑。
原来，是有上三境武修临空而飞，渡海而行！
周围暄暄闹闹。
少年一脸羡慕地望着天上，双眼放光，“这些人也太潇洒了吧！御风而行，船票钱岂不是都省下来了？！”
姑娘也看着天上，羡慕不已，“能飞这么远么？不知道少爷能不能飞到清湖山去。走路好累的！”
少年若有所思，随口道，“我觉得8行！”
姑娘闻言，撅了噘嘴，“我看你也不行！”
少年哼了一声，不与姑娘一般见识。
解下腰间大青葫芦，少年看着天上，闷了一口酒。
一个年轻人悄悄溜到少年身后，一把就抢了少年的酒葫芦。
少年铮地转过身，瞪着年轻人。
姑娘也惊讶地转过身。怎么看个风景也有人找茬？！
那年轻人背着一把奇形怪状的剑。那剑无柄，只有剑身。
当着少年的面，年轻人一口就将酒葫芦里的酒给吞完了！
年轻人咂了咂舌，还特意晃了晃空空的酒葫芦。
少年气得脸色铁青，瞪着年轻人，半天说不出话来。
年轻人取下自己腰间酒葫芦，将大青葫芦灌满，还给少年。
少年接过酒壶，皱眉，“你？什么意思？！”
年轻人嘿嘿一笑，“我喝你半壶，送你一壶，你怎么都不亏！”
姑娘打量着年轻人，“你谁啊？”
年轻人看着姑娘，笑眯眯一甩长发，“我叫李凤扬！天下第一剑，就是我！”
少年闻言一愣，打量着李凤扬，“天下第一剑咋了？天下第一剑就能随便喝别人酒？！”
年轻人一脸鄙夷地打量着少年，“想不到陈竹湘的徒弟，这么不爽利！”
少年正是林通久。闻言，林通久大惊。他师父啥时候这么有名了？！东海都有人知道他师父？！
少年咳了一嗓子，“谁说我不爽利了？！你要喝我这儿还多得是！就看你有没有那酒量！”
李凤扬闻言一愣，顿时哈哈大笑。
年轻人赶紧摆手，“小饮怡情，大饮伤身，不喝不喝！”
林通久一笑，学年轻人口吻，“你这老兄，怎这般不爽利？！”
旁边玄凤见两人未起冲突，呵呵直笑。
至于天上那些上三境武修，早就没了踪影。
少年打量着李凤扬，好奇指着年轻人背着的剑，“你真是天下第一剑？！”
李凤扬见少年竟怀疑自己，顿时气得跳脚，声音震天，“我李凤扬若不是天下第一剑，那这天下还真就没有第一剑！”
声音很大。
一个老头儿不知从船上何处出现，跑到李凤扬身边。
见到年轻人，老头儿赶紧行礼，“李长老，你老人家啥时候上的船？！”
船上其他一些人听闻，心里皆是一惊。这年轻人，当真是那李凤扬？！
天下皆传，曾有一人，名为李凤扬，名声不显，独行天下。后入东海，抢妖剑，斩妖仙，天下为之震惊。后此人入大宋武师堂。自此，江湖上，再无此人消息。
李凤扬瞅着老头儿，没好气道，“啥意思，没钱就不能上你的船？！”
老头儿瞥了眼李凤扬身后妖剑，咽了口口水，正要说话。
李凤扬不耐烦道，“打住！你再怎么说我也不给钱！赶紧滚蛋！”
那老头儿闻言，脸憋得通红，一番斟酌，赶紧行礼告退。
李凤扬哼了一声，重又看着少年，嘴角翘起，“这下信了吧？！”
年轻人还不忘给姑娘抛了个媚眼。玄凤一阵脸红。
林通久瞪着年轻人，不知如何是好，点了点头，“等我厉害了，请你喝酒！”
李凤扬哈哈大笑。
年轻人取下妖剑用手捧着，嘚瑟道，“我这剑漂不漂亮？！”
林通久一脸看脑瘫的眼神看着李凤扬，“啥？！”
李凤扬正要说，突然抬起头。
天穹之上，一个姑娘的声音传来，“李凤扬，你走不走？！”
李凤扬赶紧应了一声，啪一声拍少年肩膀，对姑娘笑道，“后会有期！”
说罢，李凤扬拔地而起！
直到这时，众人才一片惊呼！
少年愣愣看着年轻人远去，还没回过神。
转头看着玄凤，林通久咂舌道，“大剑仙都这么潇洒没礼貌？！”
姑娘一脸茫然。
只觉那年轻人如天高，如星远，如海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