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同、街巷、大街的变奏
“我都在这儿住了几十年了,早晨6点多钟起来,或者平时没事的时候,还是喜欢去前门大街或者天坛遛弯儿。一路上,穿过像蜘蛛网一样的小胡同,穿过热闹的打磨厂、鲜鱼口街,再来到前门大街。像走迷宫一样。”李师傅说。
前门大街东侧的鲜鱼口街,作为历史文化保护街区,由元代的鱼市发展而来,清代是仅次于大栅栏的商业街。当年这里有著名的马聚源帽店、田老泉毡帽店、天成斋鞋店、焖炉烤鸭老铺便宜坊、正明斋饽饽铺、长春堂药店、大众戏院、会仙居及天兴居炒肝店,至今仍保留有便宜坊烤鸭店、天兴居炒肝店,而其他大多数店铺已成为外地人开设的简陋的美容美发店、小饭馆,正值中午时分,每家饭馆都有一两个伙计站在店门口招徕过往行人,吆喝声此起彼伏。进入鲜鱼口腹地,胡同幽长、趣味横生、闹中取静,仿佛走进一个人的心里去。会馆、戏楼、客栈、小寺庙星罗棋布,将安静的四合院民居点缀为生动的社区。
沿着打磨厂街向东走,与其相连的长巷头条至草厂十条都在胡同中部拐了个弯儿,胡同为北京旧城少见的南北走向,而且分布较密,间隔仅30米。比如长巷下二条为曲尺型,走的时候不觉得,以为一直往南走,其实出了口已经是面向东了。从地图上看,北起西打磨厂街,南至南芦草园胡同,西起长巷头条,东至草厂十条,数十条胡同呈弧形排列,上万民居分布其中。
扇面的圆心位于现在的长巷四条小学,赵更俊就是在这儿上的小学。他说,这种分布形式是永定河古河道给冲出来的,古河道地势低洼,自然形成了天然的给排水通道。为了给水、排水以至于航运的方便,在这条河道两侧首先形成了居民点,随之产生的街巷与河道或平行或垂直,随着河道一溜歪斜起来。这与天津等沿水城市的街巷成因是一致的。如今水道虽已不存,却留下了大量可资考证的地名,像三里河、芦草园、薛家湾、西湖营等,使人得以想象早年间这一带水道纵横的景象。
进入长巷头条、二条、三条,建筑还保存得十分完好,长巷二条北口的东边是一个门楼,清水脊,雕刻了花草、器皿、文房四宝,其中的宝瓶砖雕,刻有细细的镂空的绳子,经历近百年的风吹雨打,丝毫未损,如不仔细看还以为是真的绳子搭在了砖雕上。长巷头条左转是庆隆胡同,已经基本被拆没了,剩下一座一进的四合院,是曾经的湖北会馆,从门楼上看,元宝脊,金柱大门,抱鼓形门墩儿,双门簪,门楼内左、中、右各有支撑匾的托儿。一路上还遇到台湾会馆、湖北会馆、福建会馆,赵更俊说,这些会馆就相当于现在的各省驻京办事处。这些房子大多建于明清,因为年久失修,破败下来,但基本格局还在。幽深的南芦草巷中,一个扫落叶的老太太招呼笔者:“看这砖雕多漂亮,拍吧,再不拍就没了。能不能把这砖雕找人买下来?要是拆的时候砸了,可就再也找不到了。”
“前门大街东侧地区作为历史保护区,对它的工程就应该把发掘、复兴、继承其历史趣味为方向,应该多做做‘舒筋活血’的实事,掸去尘埃、重现光彩是需要投入的,可目前却是投入到开马路上面去了。”《城记》作者王军说。
“前门商业区既要‘步行与公交’,又要‘汽车与快速路’,这是不可能的,因为北京的胡同、街巷体系街道窄、人口密度大,一旦选择美国式的‘汽车与快速路’,就会令道路严重拥堵,最终破坏步行街的商业气氛。”王军形容,这种割裂历史保护区胡同街巷格局的“路网加密”,引入大量城市交通,如同让公牛闯入瓷器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