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深梦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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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77:爱情,历来都是触手不可及的

高三那年,林辰就此从这个校园消失,没有任何人知道关于他的半点消息,无影无踪。而关于他的故事,就停留在那个被砍断手指的人身上,刚开学的时候,所有的人都会议论纷纷,各种猜测传得微乎其妙。关于他们的故事,不错,还有蓝祁梦,她也从这个校园消失,毫无征兆的。

这是一段不得而终的恋情,他们走后,所有的人都终于敢大声议论,大胆猜测,在那些嘲笑声中,叹息声中,怜惜声中,故事永远没个结尾,再争来争去的过程中,大家都处于疲惫时期的时候,都终于不再争吵,于是故事就永远没有了结尾,他们,也将渐渐的从他们的脑海中消失,渐渐的被淡忘,偶尔被提及时,也变成了不痛不痒的话题,热度不过几秒钟,便消散。

直到有一天,那个曾经弥漫全校的故事,被所有人仰慕的那两张脸,终于,随着时间的流逝,被所有人遗忘。

春天到了,冰天雪地消退后,天气慢慢的好转,迎来了十里春风。

医院里的大门被敞开,春天的气息弥漫在每个角落,仿佛已经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花香。冬日里积攒的那些消毒水味儿,终于在某一天的到来,被追赶出去,换上一派新气象。但是躺在病房里沉睡的那个人,还是一样呼吸平稳,没有任何的改变。

楚歌依然抽出下班的所有时间,为她读书,讲故事,虽然付出的努力没有得到任何的回报,暂时看来也起不到任何的效果,但他却这样孜孜不倦的,每天微笑走进病房,然后疲惫的走出来。想要躺在病床上的那个人活过来,他们需要的是奇迹,这种微乎其微的东西,楚歌一直把它当成一个信念,并且始终坚信不疑:她并没有想要放弃自己的生命,只是太累,想要好好的睡一觉。可是大多数医生并不这样想,面对这个像植物一样的人,他们早已将她视作植物人,不会再醒来。断气,只是迟早的事。

生活的压迫感就像上了无数根发条一样,压得要让人有些喘不过气来,很多时候,负重向前,被压垮的瞬间,选择不闻不问,甚至选择长眠,这是不是在说,用尽生命与这个无情的世界对抗,哪怕换来片刻之间的安息,也在所不辞。但无情总会举起双手,伸长绝望的手臂,伤痕累累的那个人,又再一次的被对准靶心,又是狠狠的一击,你一定不懂那在睡梦中被无情的撕拉,模糊的意识在生与死的边缘徘徊。

疼痛会将你的精神折磨至崩溃,绝望的意识想要你放弃生的念头,想要迫不及待的见到死神的脸,与他握手示好。

某一天的一个下午,医院里莫名其妙的忙得不可开交,空荡荡的走廊里变得格外的热闹,护士与医生忙前忙后,蓝祁梦空荡荡的房间里,突然间多了一个陌生的女人,像对生活服丧的那般,她戴着墨镜,穿得一身黑,甚至连涂在嘴上的口红都是暗红色的,她躲开所有的医生护士,从那忙碌碌的人群中穿梭而来,在门口的时候鬼鬼祟祟,东张西望,反手轻轻的推开病房的门,两眼目视前方,倒着步走进了病房里。

因为是初春时节,空气是格外养人的,所以病房里那一扇大大的玻璃窗,轻轻地拉开一条小缝,白色的窗帘在暖风中摆动,阳光从外面照射进来,印在白色的纱窗上,白茫茫一片。透进来的光照在干净的地面上,有黑色阴影的地面,像落了一个空缺的心脏,在白茫茫的四周,显得有些落魄。就像那个女人的身影,在白色的光芒里黑黢黢一片,她小心翼翼的走到病床前,伸起手扶在床栏上,手指在床栏上轻敲,踩着碎小的步伐,围着床轻轻的转了一圈。安静的病房里除了仪器的声音,就只剩下女人克制着的高跟鞋响动。她走到床的另一边,背对着窗户,在背光的区域,表情成了一片漆黑,看不斟酌,但坚挺的身体像是下了某种决心那样,毫不动摇。在一片白色的光芒中,她轻轻的抬起右手,将黑色眼镜取下,那双温情的眼睛里布满红血丝,哭的有些发肿,她仔细的打量着蓝祁梦那张苍白的脸,看了一遍又一遍,慢慢的,情绪变得有些激动,脸色变得有些难看,双眼慢慢的瞪大,狰狞,嫉恶如仇。她缓慢的俯下身子,一滴眼泪落在了蓝祁梦的脸上,她迅速的抽回身体,擦干眼泪,再一次盯着那张脸,那颜色苍白得让人有些害怕,没有一丝血迹,感觉冷冰冰的,像极了一张死人的脸。

你都是快死的人了,为什么还有那么多人惦记你?女人的声音有些微微的发颤,她俯下的身体形成了九十度鞠躬的样子,在透过来的白色光芒中,弯成一道无法旋转的路,被那些光芒刺穿的边缘,像岁月久远的朽木,被虫子凿开了无数个小洞,风轻轻一吹,边缘线就会轻轻的颤动,在经过时间的无数久远中,侵蚀从边缘慢慢开始,蔓延,总有一天,那个身躯会被白色的光芒吞噬掉,剩一缕白骨,那时只要风轻轻一吹,就会散架。

有人惦记着你,还死不承认的想要把那份牵挂堆积在我的身上,凭什么?凭什么牵挂的是你,责任却要我来背。女人俯下的身体,慢慢的靠近蓝祁梦的脸,将她的每个毛孔都看得格外的清晰,不知为何,只要看到这张脸,女人就气不打一出来,她憋得胀红的脸,想要变成魔鬼的嘴巴,一口将躺在病床上的蓝祁梦吞噬掉。

在她与丈夫同枕共眠的无数个日夜里,丈夫只要喝得迷丁大醉,不省人事的时候,他都会张开双臂,用一种独特的拥抱方式,拥抱她。那是他们从谈恋爱结婚至今,只要丈夫清醒的时候,从来都不会拥有的拥抱方式,只有他喝醉,他才会把妻子的双手拉了放在他的脖子上,腾出那个温暖的颈窝,让她把脸轻轻的靠在上面,可是只要他清醒,他就会极力的排斥这个动作。那时候她一直以为那个独特的拥抱,是他们醉酒之后的情趣开始,是更想要贴近对方,贴近肌肤才能变得更亲密。直到有一次,丈夫独自旅游回来,当天夜里也是喝的迷丁大醉,嘴里一直在胡言乱语,一直拉着妻子的手说:你喜欢的莫高窟,你喜欢的月牙泉,你喜欢的黄色苍山沙漠,你喜欢的无数小山丘,你喜欢的落日余晖,天地一线,我都去看了,真的很美。

你知道那种酷暑过后的初秋,被结束的炎热气息驱赶,停留在那几天,晕热。当阳光驶进海岸线,进入黑夜,那股寂静带来的酷热,家里的玻璃窗就像要烧起来似的……

那一段话,也像燃气的火苗,熏烤着妻子的肌肤,汗珠侵湿单薄的蕾丝睡衣,她终是停下手中的动作,将那块白色的毛巾沉沉的砸在水盆里,被支配的大脑就像纸房子一样慢慢的坍塌了。她看着丈夫湿漉漉的额头,皱起的眉毛,有些痛苦的哀吟着,在他无数声的咿咿呀呀中,妻子终于将最后的那几个字听得清清楚楚:阿梦,对不起!是我对不起。她的表情从开放的花儿变成了僵硬的僵尸,整个身体都僵住,感觉气温瞬间飙升,热得快要晕厥过去似的,大脑里一片空白。

林言,林言。妻子将身体挪到床边,伸手抚摸着他的脸,语气温和,轻声的呼唤着他的名字,无比的缠绵。

阿梦,是你对不对。林言将沉重的身体挪了挪,使劲的抬起眼皮,看不清楚,在暗沉的灯光下不管怎么使劲都看不清楚,那张微笑的脸总是不停的晃,在无数个晕圈里,似乎离自己很近,去又那么远,不管怎么抬手就是无法触摸她的脸。

林言,你怎么样,头疼不疼,我给你倒水。

林言的妻子叫周晓,她从来不会叫林言的名字,都是叫老公,今天连她自己也不知道怎么了,脱口而出的是他的名字。

婚姻在现实之下就薄得像一张纸,只要轻轻一戳就会千疮百孔,所以选择背对背生活,将它视而不见。

总在失眠的那些无数个晚上想起,他睡梦中轻扬的唇角往上拉起,露出那现实生活中从未有过的笑容,梦中人,也应该同他一般笑得天真无邪。同枕共眠,男人喜欢伸开长长的胳膊,将自己的女人搂在怀中,当你在震耳欲聋的呼吸声中醒来,那些无意识的窥视之意,会让你抖擞精神,拼命的想要追赶,那些长眠于黑夜中的故事,每每与之失之交臂的时候,内心总是无比的煎熬与痛苦。

害怕真相和自己想象中的一样,害怕往昔岁月中的青春像喂了狗,害怕在这混沌的天地之间,自己才是那个情感中的真正第三者。爱情,历来都是触手不可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