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向鸡窗
不过大师兄去师父那里了。
刘照照趴在自己的床上,盖紧被子等了一下午,等到天微暗,刘照照就跑到宁深屋里,他屋里点了一盏暗灯,手里照旧执着一卷书,见她进来便搁下了书,笑问,“今日来的早些,倒是勤奋了不少。”
刘照照不顾羞赧,几乎是撞一般的扑到宁深胸前。
感受到宁深平稳有劲的心跳就在自己的胸前,刘照照才放下心来。
“...大师兄...陈阙...陈阙太可怕了...”
“...他欺负你了?”
宁深沉吟片刻问道。
“...没有。”刘照照一边感受到大师兄的心跳,一边想到陈阙笑意盈盈却偏偏含着冷光的眼神,不自禁地打了一个寒颤。
宁深安慰,“他不会对你怎么样的。”
“...是吗...”刘照照还是心有余悸,倒不是怕他伤害自己,毕竟都是同门,但是陈阙看上去实在...有点...恐怖...
在此时,门被打开,刘照照还倚在大师兄胸前,见到来人,竟是刚跟大师兄告状的陈阙,吓了一跳,也不清楚是心虚还是害怕,看着陈阙与平日里无异的笑意,下意识往大师兄怀里更深地蹭了蹭。
陈阙喉间发出一阵笑声,分明是最正常不过的笑意,刘照照却听出几分讥诮。
她紧紧靠着大师兄,有恃无恐地瞪向陈阙。
陈阙却不再理会她。
只看向宁深,“大师兄,师父唤大家去山海阁大堂集会。”
刘照照只想离陈阙远一些,以前大师兄是她最害怕的人,现在是陈阙,刘照照发现,陈阙入师门两年,除了他的名字,她对他一无所知。
大堂里已经聚集了所有师兄弟,赵年方就坐在主位上,还有两位师叔,竟然也一左一右坐在赵年方两侧。
两位师叔平日里不问俗事,只呆在山海阁的藏书阁里修订师祖留下的小册,刘照照入门三年,也不过就是见过两位师叔两次,一次是她上山拜师的时候,一次是朝阳跟何毕他们上山的时候。
师叔们的饭菜都由师兄弟们送到藏书阁门口,就连师叔们的寝卧,据说都在藏书阁的小隔间里。
现在师叔们竟然出现在大堂里,刘照照暗想,究竟发生什么大事了。
朝阳跟何毕和好之后,还是叽叽喳喳吵个不停。
“是不是山海阁出什么事了?”何毕问。
“山海阁怎么会出事情,也许是山下出了什么事。”
“山下的事跟咱们有什么关系。”
“何毕!你这呆瓜!咱们上山海阁拜师不就是为了摆平天下事吗!”
“...哦哦哦...”
何毕想必是不愿意刚和好,又和她正儿八经争吵,随意附和几句当这话题已经过去。
“今儿叫大家过来,是有两件事情宣布。”
师父的声音深厚沙哑,刘照照听着只觉得闷闷的,说不出的难过。
以前的师父声音虽然也是苍老粗糙的,却中气十足,精神抖擞。刘照照不清楚,不过闭关一个多月,怎么变得这般虚弱。
“头一件...师父年迈体虚,教授大家实在无能为力了,再过两个月,大家便算作出师吧,顶着一身本事,在华夏干一番作为,不枉师父教诲。”
刘照照听到“年迈体虚”四字便觉着难过,师父是师祖弟子,本事天下第一,她从未想到这样虚弱的字眼,有一日,竟会被用在师父的身上。
鼻子顿时有些梗塞。
朝阳在刘照照身后,已经一抽一搭哽咽。
不仅是她们,还有很多师兄弟也很是感伤,气氛沉重起来,压在大家的心坎上。
“好了,还有第二件呢,师兄,你快给他们说。”方师叔忍受不了这样的气氛,皱眉催促。
“第二件,大家再练习定术一月之后,宁深会带大家下山锻炼。山下世态险恶,这一个月,大家务必苦练定术,若有不懂的,便问宁深。”
大家听着师父粗糙嗓音,难受得几乎要窒息,堪堪点了点头算是应下。
刘照照回到自己屋里就郁郁寡欢的,看着烛火随风乱飞,在她眼前光影明灭,她心下更加烦躁。
门被推开,是朝阳。
“师姐!”
朝阳带着哭腔,搂住刘照照。
“...师父怎么成了这个样子...他是不是老了...会不会...他会不会...”
死。
这个字,太残忍,终归还是说不出口。
“...不会的...朝阳,不会的...师父是...是师祖的大弟子,师祖得道成佛了,怎么...怎么会让他的弟子受生死之苦呢...不会的...朝阳...不会的...”
刘照照边说边摇头,生生将眼眶里的泪都逼了回去。
朝阳哭得厉害,刘照照便让她跟自己睡在一处。
夜里,屋里黑魆魆一片,刘照照还能听到朝阳啜泣,“朝阳,没事的,师父不会有事的。”
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才睡着的,大概是很晚。
第二日定晨鸡叫了第三遍,刘照照才肯睁开眼睛,坐起身子,推搡一边还合着眼的朝阳。
嗓音带着清晨初起时的沙哑,“朝阳,咱们该起床了,去练习定术,也不算辜负了师父的期待。”
一听到“师父”,朝阳的眼就睁开了。
然后麻利地坐起来,穿衣,穿鞋,然后回到自己屋子准备。
刘照照叹了一口气,然后也穿衣准备。
她们到的时候,大家已经在林前的场地上练习了。
让刘照照感到诧异的是,何毕居然在和陈阙练习定术,一对一训练切磋,好似昨日两人没有任何的不悦发生。
不过,刘照照想了想,他们倒的确没有发生矛盾,起码明面上没有。
大师兄已经在同她招手,“照照,过来。”
刘照照便过去了,大师兄那里还有两位师弟也在请教,刘照照惊讶发现,大师兄竟然可以一下子捏出两个幻境球。
刘照照一过来又捏出一个。
刘照照眼前的景象倏忽一下全变了。
身在一叶孤舟上,烟雨朦胧碍住视线,只一蓑笠翁正撑着杆,向前划去,刘照照坐在船篷里,望着无际江面,两岸重山的轮廓隐隐约约,直指天顶。
“老人家,去哪里?”
“去你心处。”
“那是何处?”
“心中所念,便是归路。”
刘照照看着愈发浓厚的雾,合上眼任由他泊船。
“客家,你的归处到了。”
刘照照睁开眼,已是站着的姿态。
眼前是一处城墙,红漆已经褪色,隐隐有些裂缝躺在角落,破败之迹。
不如姜国。
城门无人看守,她推开大门,却有一支箭矢冲出来,她转身一避,未伤及分毫。
出现十几位士兵,手里都拿着长矛,朝着她齐齐冲过来。
刘照照凝出气团,朝着一位士兵打去,他倒地便消失了。
可谁知,竟又添上一位。
她凝出气团的速度愈发快,狠狠甩到他们脑门上,但,一个死了,又出现另一位,像是生生不息一般。
刘照照被逼的节节败退,眼见着对方的长矛就要对上自己的脑门,刘照照忽的想到大师兄曾说过,“意念凝得更深,气团就越大,自然可以一当十。”
望着即将戳穿她头颅的长矛,她感受到手里的气团愈发沉重,然后往前一击,十余个士兵竟齐齐倒下,化为烟灰。
她还没有松口气,光是眨眼的功夫,又回到大师兄的身边。
“很好。”
她得到大师兄的表扬,忍不住扯开嘴角。
回头看了眼朝阳他们,正学得起劲。
刘照照忽的又想到什么,问,“大师兄,师父...不会有事吧...”
宁深正在收拢手里气团的动作僵了僵,“...不会。”
刘照照听到宁深这样说才算放下心来,大师兄的话,在她心里,就是权威。
晚些时候她又将话转达给朝阳,让她也放下心来。
一个月很快就过去了,大家到了下山游历的时候了。
昆仑山上的风还是凉凉的吹在大家身上,凉爽极了,站在山海阁大门前,师父做最后吩咐。
“此番下山游历,不过是给大家长见识,大家切勿因一时意气与旁的门派一争胜负,宁深是我大徒,见他如见我,他的吩咐便是我的意思,若是有私自挑事的,逐出师门。”
他们下山去了西南边沿小国,附属于齐国。
“师姐,好热,山下怎么这么热。”
“昆仑山四季如春,自然凉快,山下四季照常,此时已过芒种,怎会凉快。”何毕在一旁背着重重的包袱,抹着汗插嘴。
刘照照也热极了,掏出帕子擦擦汗。
他们一行十五人皆是一身白衣,已经惹得许多人瞩目。
“大师兄,我们要不要乔装。”
“不必,山海阁一向神秘,若是乔装,更是引人怀疑。”
刘照照没有出过远门,这里的西南小番赚足她目光。
虽没有正经的店铺,但是路边小贩多得数不胜数。
“朝阳朝阳,你看着珠花,我从来没见过这样的款式!”
“朝阳,你看这布匹,纹路好别致!”
朝阳也是兴奋极了的模样,将手镯套进手腕,“师姐,你看这副手镯好看不?”
“好看!”
“那咱们买吧!”
“好!”
手镯已经戴在手上,正要掏钱的时候才发现,他们的钱,都在大师兄的身上,她们身无分文。
刘照照苦巴巴地望着大师兄。
宁深接收到刘照照的眼神,从兜里摸出碎银,扔给小贩。
那小贩接住,笑得开心,“谢谢大爷!谢谢姑娘!”
宁深闻言,脸立刻黑下来,转身就走。
刘照照也注意到那小贩的称呼,笑着挑眉,转头看到宁深转身,赶忙跟上去,挽住他的袖子,宁深也任由她挽着,脸却没有那么黑了。
其余师兄弟自然也都注意到,临走前笑那小贩,“老板,你这生意怎么做起来的,一点眼力见都没有。”
“就是啊!”
“哈哈!”
天色将暗,他们打算在这里城西的一处驿站过夜。
“小二,上两桌的好酒好菜!”
“好嘞!”
何毕背着他跟朝阳的包袱走上整日,早就饿得头昏眼花,等不得片刻。
“师兄,师父不是不许点酒的么?”
何毕“啧”的一声,不满意的“教训”这小师弟,“师父的规矩是在山海阁里的,下了山就不管用了。”
“...可是...”这师弟还想辩解却被何毕打断。
“你回家过年的时候,除夕夜,难道也没有喝酒?”
“...喝了...”
“那不就成了,哎呀,你瞎操什么心呐,大师兄都没说什么!”何毕说到最后故意将声音放低,像是怕大师兄听到似的。
朝阳皱眉看向何毕,像是很不满意他的所作所为。
刘照照笑着将眼神周旋在他们之间。
宁深一见,眼眸一深。
小二此时已经拿着两碟花生米和两坛酒来了。
“酒我们不要。”
宁深的话于何毕来讲,是个无底深渊,他原本紧紧抱着那坛酒的手不自觉地松了。
朝阳趁机将酒从他胳膊弯里取出,瞪他,“听到没有,大师兄说不许喝!”
何毕像只斗败的公鸡,垂头丧气。
无论他对着小师弟说话的时候是多么横,在大师兄面前,他是无论如何都不敢有异议的。
小二将酒取走,接着又端上热菜热饭。
他们奔波整日,等大师兄先动了筷,就赶紧吃了起来,一伙人吃的迅速,却不失仪态。
吃到一半,有一行人闯了进来,估摸着二十几人的模样,个个虎背熊腰,粗着嗓子吆喝,“小二,给大爷几个来上几桌好酒好菜!”
“...是...是熊二爷呀...您...您前月的酒菜钱还没给...掌柜的...掌柜的说...”
“他说个鸟!给老子上菜,不然,老子砸了你们头上的招牌!”
“...是...是是是...”
如此蛮横的人!
师兄弟本想给他们来个教训,替天行道,但想到师父说一切听大师兄安排,于是齐齐把头看向大师兄。
宁深安静优雅地吃着饭,似乎没有注意到那边的动静。
师兄弟们便也歇了动手的心思,跟着大师兄,安心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