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 扑朔迷离
“是啊,又有人死了,你的两个同事。”龙德昌的语气非常冷漠。
“小罗,”钟今成叫住了我,“来看下尸体吧?”
其他人听到这句话,都看向了我。我不太情愿,这两具尸体的表情太吓人,尤其是王婆,那张脸成了我许多年后的梦魇。我看到陈一沁也看着我,她那张貌美如花的脸上已经彻底阴翳下来,但眼神中还有一些对我的期望。于是我下定决心。哎。
我跟着钟今成走进了房间,先是走到了离我们更近一些的李复的尸体边。凑近一看,才发现水池中也有有些血迹,这些血迹看上去是顺着他的手流进去的。我从一旁取了两块毛巾,其中一块给了钟今成,另一块则用来包裹自己的手,以免留下不必要的指纹。
我抬起李复另一只垂在一旁的手,那只手已经变得非常僵硬。我回忆这过去看小说的经验,推断离他死亡已经过去了有两个小时——那就是九到十点之间的事。而且李复皮肤上浮出的尸斑也能稍微佐证我的猜想。
我和钟今成在仔细检查了下老人的尸体,然后悄悄看了眼厨房外,大家都在注视着我们的一举一动。
“两个小时?”我问。
“差不多。”
“死因就是这把刀了,”我侧开身位,让后头的人能看见,“身上没有其他的伤口。”
“去看王婆吧。”我能听出来,钟今成也不太情愿,可能正是这样,他才叫上我一起吧。
王婆双腿叉开,脑袋靠在橱柜上,我们把她的脑袋轻轻推开,后面是一滩已经成黑色的血迹,她是被人砸中后脑勺而死的。尸斑沉积在身体下半部,估计也死了有两个多小时。
钟今成剥开因为血而凝固结痂的头发,脑袋的中央靠颈脖的地方,有明显的砸后伤口,站远后看,我突然意识到王婆的脑袋在纵深方向已经被砸短了一点。凶手到底用钝器砸了多少次,我们无从得知。地上还有许多散落的头发,凶手可能是拽住了王婆的头发,一次又一次钝击她的后脑勺。
令人战栗。
“看着伤口,可能就是刀柄之类的东西砸的。”
“既然有刀,为什么不直接用刀锋呢……”我同意钟今成的看法,也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不知道。”钟今成如实说,“可能凶手……这么凶残,心理或多或少有些问题,我们不能在这种事情上纠结,这样只会扰乱自己的思路。”
或许是我们的窃窃私语引燃了众人的紧张情绪,我和他才刚开始讨论,现在我们之中最为年长的田适谦忽然说话了,声音比平日听上去要刺耳:“到底怎么样了?小罗,小钟,你们别自顾自地讨论,到底怎么样了?告诉我们啊。”
“对呀,你们——”龙德昌也说道。
“好好。”钟今成连忙摆手,把我们的发现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大家。
“所以,两小时到三小时前,九点到十点之间,大家在做什么,都说说吧。”我等钟今成说完后,向其他人说道,“我先说,那个时候……我在成哥房间,我们讨论这几天发生的事情,之后再去了找了阔少——阔少,没错吧?”
何止英有些愤怒地看了我一眼,那时我们找他,就是想问明白,麦子失踪的那天晚上,他究竟在哪里。
“是,之后你们去了画廊,我就到外边和大家野餐了。”他说道。
“那在我们找你之前呢?你在做什么?”
“我怎么记得!”何止英恼火地说道,“小罗,我可不像你,做什么事都看着手表。”
我耸耸肩:“那就是有嫌疑了。”
“你——”
“唉,算了,我说说我吧。”田适谦说道,“早上我一直在房间看书,之后小罗来找过我,我就一起到画廊了,一直待到刚才,你们都进屋。”
“小罗是时候去找你的?”何止英发现了可以攻击我的盲点,他连忙问。
“大概……半个小时前,也就十一点左右。”
我心中舒了口气,好险自己没有更早去找他,否则我都要背上嫌疑人的名头。何止英似乎有些失望,怏怏地看着我。我则回避了他的目光。
“我在拼图,之后就下来野餐了。”龙德昌主动说,“出来的时候大概十点刚过,我不太记得了。”
拼图……又是相同的理由,没有任何证人,不足以让人信服,可他是我们的老板,因为这层关系,我有种被迫相信他的感觉。
“你呢?郭耳?”钟今成问。
“我,我一直在外头跟大家一起吃东西啊,就中途上了次厕所——不过不记得是什么时候的事了,反正就离开了一下,很短的时间,他们可以作证的。”
李洁和陈一沁都点头同意,说不超过三分钟。
我扫视众人,忽然发现,这栋别墅里的活人已经所剩无几了。郭耳说的“跟大家一起吃东西”,实际上也就是郭耳、陈一沁、李洁以及后来加入的老板和阔少五个人而已。
“野餐是几点开始的?”我问。
“九点半。”李洁说,“昨晚我们就说好了,今早九点半出来。”
“嗯。”陈一沁在一旁连连点头,“我和李姐九点半之后都没进过屋子,刚才才进来的。”
我抱怨着自己的无能,若是能把死亡时间确定得更加准确就好,可是我们无能为力,没有温度计,尸体的体温和室内的温度根本无从得知,再说我们只是看小说的,谁平时没事会把那些尸体的状态和死亡时间的关系牢牢记住,眼下能推断出两三个小时就已经是谢天谢地了。
最后还剩井礼军。
“我不太记得是几点出去的了,”他认真地说道,“从这边到沙滩要走十五分钟左右,今天下雨就慢了些,来回用了应该有四十分钟。”
现在的井礼军可谓是孤立无援,我们这些人都是一个公司的,而他在岛上的同事一一殒命。
“四十分钟,你是刚才回来的。”钟今成抬起手表,十一点五十八(我看了下自己的手表),随后说道,“那就算你十一点左右离开的别墅吧——可那个时候,里头的两位已经死了。你在更早之前,做了什么?”
“我在上厕所的时候看到他了。”郭耳指着井礼军,说道,“他就在佣人房里,刚走进去。”
“我之前哪都没去,只是突然想起可以去看看沙滩上的标记,才突发奇想着出去了,”井礼军说道,“之前我就在房间看碟,《无敌幸运星》,不信你们可以去看。至于郭先生上厕所的时候看到我,我那时也看到你了,我是刚从厕所出来。”
“你从一早就开始看?”钟今成问道。
“吃完早餐后,八点半左右。”
“现在也没必要藏着掖着,”郭耳忽然说道,“你们俩整天黏在一起讨论着讨论那的,到底想出了个什么结果?!”他指着我和钟今成,“还有天使,你刚才也跟他们在一起吧?结论呢?!”他焦急地用右手手背拍打左手手心,“啊?!结论,结论!这两个人为什么会被杀?他们干了上么?”
我和钟今成站在原地,浑身不自在。
“我说吧?”钟今成征求我的意见。我同意。
“今天一大早,我们去了佣人间,找到了李复,”钟今成看了眼井礼军说,“我们想从他那知道一些事情,有关他儿子的,但他老人家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人把儿子的尸体扔到火炉火炉里——不过在我们告别前,他告诉我们了另一件事,意想不到的事情。”
井礼军的脸色有些变化,不过他还是镇定地看着我们。
“井礼军,你曾经是一名军医——这就是他告诉我们的。”钟今成咄咄逼人地说道,“为什么他告诉我们这件事的时候非常迟疑——小罗,你也记得吧?”
“嗯。”我接上话继续说道,“老李一开始并不像告诉我们这件事,你和他之间一定发生了什么,你最好在这里说清楚。”
井礼军听到我们的质问,先前的紧张一扫而空,竟然笑了出来:“这……我是军医又如何,我难道想你们隐瞒过吗?”他双手一摊,“上次我们一起除去找麦子的时候,我不都把以前参加过的战役告诉你们了吗?”
“但你没说你是军医。”我说。
“不是,”他觉得莫名其妙,“这有什么好说的?你们也没问我这件事——你们要问我以前在部队里是做什么的,我肯定就说了啊。李老他死,他——唉!我怎么跟你们说,我一直在佣人房,郭先生不是也见我进去了吗?”
“他只看到你进去了,没说你一直在。”我提醒他不要随意篡改别人的证词。
“跟你们说不清楚——我,干什么要对他们下手啊?啊?我们工作这么多年。”井礼军的声音还是很沉稳,但脸上已经有些着急。
钟今成扫了他一眼,然后又看向其他人:“那我们先不说管家是为什么死的——王婆呢?王婆手中拿着洋葱,说明她准备做午饭,没错吧?”
众人都点头。
“但是她被杀了,致命伤在身后,也就是说有人从后面袭击看她,地上有许多被抓在一起的头发,你们明白我的意思吗?”钟今成站在我的身后,用左手假装拽住了一头长发,然后右手向我的颈脖砸去——没真正下手。“王婆是这样被人杀死的。”
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我的颈脖感受到拳头卷出的凉风,因而也心有余悸。
人群中忽然传来一阵骚动,李洁和陈一沁两个女人都害怕地远离了我们。
“凶手就在你们之中!你们竟然做出这样的事情!对一个人这么残忍?!”陈一沁害怕地躲在客厅的角落里,可她们背后也是光滑通透的玻璃,这样的墙脚没法带给人任何安全感。“到底是谁啊……”她啜泣着,伴随的是持续很久的沉默。
雨好像有减弱的迹象,之前的电闪雷鸣也随着海风的呼啸而无影无踪,像子弹一样大的雨珠打在玻璃上,拍出一颗颗晶莹剔透的扁平水块,然后沿着玻璃幕墙滑落到土壤中。
一、二、三……八、九。在场还有九个人。
钟今成一直跟我在一起,他没有下手的机会——有一次,是我上楼找田适谦的时候。不对,我在想什么,他和我一样,我们没有任何动机;田适谦,自称上午一直在看叔本华的那本《充足理由律的四重根》,他为人老实,有安定家室,不可能做出此举;陈一沁、李洁,两个柔弱女子,而且有基本完美的不在场证明——她们一直在外面野餐;然后是郭耳……他也不像,他只有一次的下手时间,那时正好遇上井礼军,双方能相互作证,而且郭耳离开的时间太短,三分钟不到的时间,根本不够吧——如果他训练有素的话,也可能够,但郭耳根本就不是这样的人啊,说白了,他和我一样,只是文弱书生。
问题果然还出在这几个人的身上:井礼军、老板还有何止英。
我想起张兼稳临死前说过的事了——
“阔少,你该跟我们说说,你在麦子失踪的那天晚上,到底去干什么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