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节 概念界定

一 第一代独生子女

独生子女源于中国计划生育政策的调整与实施。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针对人民相对较高的生育意愿，政府实行了宽松的生育政策，在20世纪50年代出现了第一次婴儿潮。1955年，面对过快的人口增长，中共中央发出了《关于控制人口问题的指示》，提出要适当地节制生育，但这一指示未得到落实。1962年中共中央发出了《关于认真提倡计划生育的指示》，提出在城市和人口稠密的农村提倡节制生育，这一年，中国开始出现了第二次婴儿潮。1973年国务院成立了计划生育领导小组。当年提出了“晚、稀、少”的政策，即鼓励晚婚晚育，生育间隔至少3年，一对夫妻最多生育两个孩子，也即从这时候开始出现了独生子女。1978年10月中央发布69号文件，提出一对夫妻生育孩子的数量“最好一个，最多2个”。1979年1月全国计划生育会议召开，贯彻 69 号文件，把“最多”两个去掉，变成“最好一个”，至此独生子女政策正式开始。1980年中共中央发出了《关于控制我国人口增长问题致全体共产党、共青团员的公开信》，提倡一对夫妻只生一个孩子，独生子女数量逐步增加。持续至今，形成了数量庞大的独生子女和独生子女家庭。

法律意义上的“独生子女”是指独生子或独生女，无同胞兄弟姐妹，或无同父异母、同母异父、收养的兄弟姐妹。简言之，独生子女指一对夫妇一生仅生育一个子女，包括以下情况：一对夫妻依法生育一个子女后不再生育；再婚夫妻双方依法累计仅生育（包括收养）一个子女，再婚后符合生育第二个子女条件但不再生育；夫妻生育的第一个子女死亡后，又生育了一个子女，不再生育；夫妻依法生育了两个子女，其中一个死亡，现只有一个子女，书面表示不再生育；夫妻依法收养一个子女后，书面表示不再生育。学术研究中，不同的学者对第一代独生子女给出了不同的定义。风笑天考虑1979年首批领证独生子女中除当年出生的儿童外，还包括一部分出生于1979年以前的儿童，进而将1976—1986年出生的独生子女作为第一代独生子女[13]。赵莉莉认为，1979—1984年是中国独生子女增长最快时期，而将此阶段出生的独生子女定义为城市第一代独生子女[14]。宋健、黄菲则将出生于1975—1989年的且没有兄弟姐妹的人界定为第一代独生子女[15]。

基于已有研究，考虑到20世纪70年代初期国家提倡“晚、稀、少”政策时期即有夫妇仅生育一个孩子的情况，本书中第一代独生子女既包括1980年独生子女政策实施后出生并领取了独生子女证的独生子女，也包括1980年前出生并领取了独生子女证的独生子女。相应地，将这些独生子女的父母定义为城市第一代独生子女父母。

二 财富流转

国内外较多学者对家庭财富流转进行了界定。考德威尔在“财富流理论”中指出，家庭内长幼辈之间存在财富流动关系，并将财富定义为金钱、物品、服务和各种担保[16]。Lee将家庭的转移财富界定为父母所期望的子女对父母的支持、子女期望从父母处得到的遗产和父母对子女的养育成本[17]。在国内，丁士军将家庭的财富界定为“家庭收入、家庭资源、家庭劳动力等”，并指出，家庭内部的代际转移主要指家庭内代际货币性转移、时间的转移（主要是代际之间家务劳动的帮助）以及生活照料（包括子女对老年人的生活照料和老年人照看孙辈）[18]。靳小怡等将代际间的日常照顾或劳务、以货币或实物形式的经济交流视为亲子代际财富流[19]。郭志刚将财富从子代流向亲代定义为供养，将财富从亲代流向子代定义为抚养，通过财富流动判断代际经济流动关系类型，相应地将子代与父代的财富流动划分为父代抚养子代、子代供养父代、子代与父代之间的双向经济流动量相等，或者两代之间根本不存在经济流动[20]。

本书将家庭财富界定为金钱收入、家庭各类物质资源、家庭劳动力等，亲子财富流转主要指家庭中父母与子女之间的货币性转移（钱、物两类）、时间的转移（如亲子见面、聊天等情感联络等），以及生活照料等。特别地，老年人照顾孙辈是体现代际关系、血缘关系的一种代际支持行为，需要老年人付出时间、劳动、物质、金钱等，也会对子女给予老年人的养老回报等产生影响[21]，为此，本书将父母给予孙子女的钱、物，以及对孙子女的照料等计入父母给予子女的财富。

三 家庭生命周期

家庭生命周期指从一对夫妇婚后形成家庭开始，经历家庭扩展、收缩，直至解体的过程。家庭生命周期研究从家庭视角把握家庭结构、家庭成员的生存方式、家庭成员关系等的变迁。格利克、杜沃尔等分别提出了针对核心家庭的六阶段和八阶段生命周期理论[22]。家庭生命周期以家庭中重要的生命事件——结婚、生育、子女成年离家和配偶死亡作为划分标志，除少数终身不婚或不育者外，这些重要生命事件均是社会上多数成年人一生中需要经历的事件[23]。

在独生子女家庭中，夫妇婚后建立了夫妇核心家庭，随着独生子或独生女出生，家庭扩展成为标准核心家庭，形成了亲子代际。进而，父母开始养育、教育子女。因为家中仅有一个孩子，独生子女家庭的扩展阶段相对较为简单。待子女离开家庭，独生子女家庭既完成了收缩，也进入独生子女父母的空巢时期。但如果子女成年、婚后也未与父母分开生活，则独生子女家庭一直处于稳定，直至独生子女父母双方离世，独生子女家庭解体。基于独生子女家庭生命周期的特点，在亲子财富流转研究中更需要将以父母为主体的家庭生命周期与以子女为主的个体生命历程结合起来。

四 生命历程

生命历程理论作为社会科学的分析范式，起源于芝加哥学派对移民的研究，20世纪六七十年代以来得到了迅速发展。生命历程是指个体在一生中不断扮演的社会规定的角色和事件，这些角色或事件的顺序是按年龄层级排列的，为阐明变动的环境对个体的生活和发展轨迹的影响，埃尔德归纳了生命历程理论研究范式的四个核心原理[24]。

（一）一定时空中的生活

在社会变迁中，出生在不同年代的人所面对的社会景观不同，个体所拥有的社会机会和个体所受到的社会限制也不同。“人在哪一年出生和人属于哪一个同龄群体基本将人与某种历史力量联系起来。”[25]

（二）个人的能动性

人总是在一定的社会建制之中有计划、有选择地推进自己的生命历程。人在社会中所做出的选择除了受到社会情景的影响外，还要受到个人的经历、性格特征的影响。个体的主动性和自主选择使得个体在生命阶段和社会变迁中建构着自身的生命历程。如相同年龄的人并非同步地经历生命历程中的各个主要生活事件。

（三）相互联系的生活

人总是生活在由亲戚和朋友所构成的社会关系之中，个人正是通过一定的社会关系才被整合入一定的群体，得到一定的社会支持，承担一定的社会义务。每一代人注定要受到他人生命历程中所发生的生活事件的巨大影响。

（四）生活的时间性

生活的时间性指在生命历程中变迁所发生的社会性时间，它还指个体与个体之间生命历程的协调发展。这一原理强调人与环境的匹配，生活转变或生命事件的发生对于某一个体的影响，取决于这些事件何时发生在该个体的生活中。

生命历程理论着重从一生去看发展，寻求个体与社会的结合点，强调个人生物意义与社会意义的结合[26]。虽然个体在自己的生命历程中具有一定的能动性，但个体的行为总会处于一定的背景之中，嵌套于各种具体的社会关系中，并受到他人生命历程中相关事件的影响。从已有研究来看，个体的生命事件一般包括接受教育、离开父母独立生活、结婚或离婚、生育子女、参加工作或辞职等；通常考察的角色或地位大致包括教育、婚姻和受雇的状况等[27]。教育、就业、婚育不仅是独生子女自身成长与发展所要经历的重要环节，也是父母一生中最为关切的重要事件。达到一定的受教育水平、获取一份满意的工作、适时成家立业等既需要子女自身付出努力，也离不开父母的持续支持。父母给予子女的早期付出，不仅影响着子女给予父母的养老支持，也影响着父母的养老水平和养老意愿。在中国社会变迁的背景下，从生命历程视角，关注独生子女的教育、就业、结婚和生育，以及独生子女父母的养老等亲子两代生命历程中的重要事件，分析各事件中亲子财富流转的水平与方向，是认识独生子女这一特定群体的成长历程，独生子女家庭的发展状况及趋势，把握家庭代际功能关系特征及变化趋势的重要途径和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