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回到出发之前的地方（二）
病房里很安静，楚羡感觉她都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从缓慢到急促，但她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她不想说谢谢，她们之间没必要这么生分；她更不想骂人，江小姐是为了救她才受伤的，那她该说什么？
她忽然有点茫然，直到现在她还是没能从那天的震惊里回过神，她不知道当时江延琦是什么时候醒的，也想不明白她是怎么有那么大的勇气，冲过来为她挡下那一刀。如果稍微有一点差错，黎末的刀锋再偏一点，她可能就真的醒不过来了。
楚羡不知道她和江延琦的命是不是连在一起，是不是要同生共死，这些她都可以不在乎，但她绝不能忍受江延琦因此丧命，这场无妄之灾，本来应该由她自己来承担的。
她侧过身看向江延琦，语气有点埋怨。
“江延琦啊，你怎么就敢冲过来呢？”
“唔，没想那么多。”江延琦盯着雪白的天花板，声音很低。
“楚美人，你不用觉得内疚，这些都是我该承受的。如果没有你，我可能活不到现在。”
楚羡一眨不眨地看着她，突然撑着床沿单脚跳下来。江延琦一惊，牵扯得胸口疼痛难当。
“楚羡!你……”
楚羡顾不上一条腿还打着石膏，凑到江延琦身边按住她，不让她动弹，她手腕上缠着厚厚的绷带，细长的手指划过江延琦的眉心，低声问。
“你在昏迷的时候，是不是看到了什么？”
“……嗯。”江延琦觉得奇怪，“你怎么知道？”
“感觉。你话里有话，不明说，又想让我知道，是关于我们灵魂交换的事情？不能说吗？”
江延琦看向她近在咫尺的脸，面对自己的样子她还是觉得不习惯，微微偏过头，有点沮丧地说。
“你不要生气好不好？”
楚羡眉头一挑，十分痞气地笑了下。
“哦？好啊，不生气。”
江延琦不相信地拧着眉，把她在昏迷时经历的事情说了一遍，她记忆力很好，几乎把所有的对话都一字不漏的复述出来了。楚羡听了之后一直没说话，江延琦有点慌，伸出没在输液的那只手戳了戳她的肩。
“楚羡，你说了不生气的。”
楚羡没回应，忽然将脸埋在她肩窝处，一只手还搂着她的腰。江延琦分不出她的态度，过了一会儿觉得肩头有些温热，她愣了愣，难得有些词穷。
“楚美人…你怎么哭了呀？”
“又不是我要哭的！都说了是你的泪腺太发达了！”
楚羡头也没抬，闷声说了一句，然后她在江延琦的衣服上蹭了蹭，红着眼睛瞪她。
“我不管跟你说这些的是什么人，我也不想知道什么劫，什么命数。她说的话我就一句爱听的“我们相遇是上天注定的”，你的亲人就是我的亲人，我的亦然。以后无论发生什么，我们都要一起面对，所以你的命以后也是我的命，你再敢这样不经过我同意就冒冒失失的，我就…就打你屁股你信不信？”
江延琦原本还听得很感动，到后面就觉得这话怪怪的，看着楚羡一副她不答应就不罢休的表情，她立刻就点头，说来说去，她还是在担心那天她不顾一切冲过去挡刀的事情。可是她明明都解释清楚了，这是她自己应该要经历的劫数，若是没有楚羡她可能就不在了啊。
“楚美人，你到底有没有抓住重点啊？”
江延琦小声吐槽了一句，楚羡一瞪眼，她立即闭上了嘴。
楚羡哼了一声，从她身上爬起来跳回自己床上，江延琦觉得胸口的伤口很痛，眼前也有点模糊，只好跟楚羡说话转移注意。
“楚美人，你是怎么跟楚叔叔解释的？”
“实话实说呗，宋成蹊是他女婿，江延琦是他侄媳妇儿，管他怎么想，这关系先说了，以后我们换回来了也方便。”
楚羡不太在意地说。
“我不介意楚誉知道这件事，他肯定也能接受，倒是你啊，爷爷知道我们交换这么大的事你居然不告诉我？”
楚羡提起来就郁闷，音量不自觉大了一点，“你知道爷爷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我多惊讶吗？我还以为自己没睡醒呢，虽然我知道你当时跟俞桁闹得不愉快，可你也总该跟我说一声吧？还有你那天出门找我的事，你不想让楚誉知道，至少跟季叔提一下啊，江小姐你真是太不让人省心了。”
楚羡没听到江延琦回话，还以为自己话说得太重，偏过头看她。
“江小姐？”
江延琦双眸紧闭，脸色还是一片惨白，楚羡急忙伸手按铃，撑着上身看了一眼，她胸口的病号服被血染红了一片。
楚羡忽然就红了眼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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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延琦在醒过来不到两个小时里再次陷入昏迷，被推入急救室的时候，楚羡不顾腿伤硬要下床，护士没办法，征求了主治医师意见后，给她准备了轮椅，推到了急救室门外。
宋成蹊上楼的时候只见护士推着病床进了手术室，他几步走过去从护士手里接过轮椅把手，声音有点轻颤。
“怎么回事？”
楚羡垂着头，江延琦当时起身的时候肯定让伤口裂开了，那多疼啊，她怎么就一点反应都没有？她懊恼地捶着轮椅扶手，她怎么也没发现异常呢？
她只捶了一下手就被宋成蹊握住了，他把人推到一边，蹲在楚羡身边。
“你自己身上还有伤，别胡闹。医生说了，只要她醒了就好，不会有事的。”
宋成蹊并不是一个会安慰人的人，他也很少妥协，但是面对楚羡他总是会放低姿态，就像楚羡每次也会在他面前放低姿态一样。他相信江延琦不会有事，她舍不得楚羡，也舍不得俞桁，更舍不得亲人。
楚誉很快就赶过来，看见楚羡和宋成蹊双双守在手术室外，心里那股异样的感觉又涌出来了，他看着那个气质清冷的男孩子，怎么也不觉得和楚羡关系亲近。
他几次来医院，都看到那个男孩子在照顾旁边那个女孩，她说她叫江延琦，是楚羡的朋友，也是俞桁的女朋友。楚誉去查过，她跟楚羡都不是一个学校的，以前也不认识，但是好像突然就熟悉起来，然后就跟俞桁认识了。
楚誉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但有些事一旦开了头就很难停止，就像他这时候突然又想到了他住院那段时间，樊刚问他有没有觉得楚羡变了，他当时是怎么回答的？
——变了，像小敏了。
他心里咯噔一下，觉得有什么被自己忽略了。
“楚…叔叔，您来啦。”
楚羡突然出声叫他，打断了他继续想下去的思路，楚誉回了神，点点头走过去。
“对不起，我没注意到她的状况。”
楚羡拧着眉，情绪很低落。
楚誉看着她低头垂眸的样子，总觉得这一幕太过熟悉，直到宋成蹊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发，他忽然反应过来——她难过的表情跟舒敏一模一样。
这个发现令楚誉震惊不已，她明明跟舒敏没有一点相似，可是为什么不经意的一瞥就如此神似舒敏？
“你……”
“楚…！”楚誉刚开口就被匆忙赶来的俞桁打断了，俞桁也是一怔，本来要叫的名字也忽地一转，喊道，“楚叔。”
然后俞桁上前半蹲在楚羡面前，目光如炬地看着她，楚羡被他盯得头皮发麻，用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小声说。
“你TM别盯着我看了！江小姐没事！”
“你们说什么了？她怎么会忽然昏迷？”
俞桁也压低了嗓音，略带沙哑的声音低沉又有磁性，听得楚羡耳根发软。她抬起没受伤的那只腿踹了他一脚，恶狠狠地瞪着他。
“怪我，我往床下跳的时候，她想起身扶我，伤口裂开了。”
俞桁眼神怪异地看她一眼，有点难以理解。
“你自己浑身是伤，还往床下跳？你当自己超人啊，这条腿还要不要了？”
他敲了敲石膏，站起身，盯着手术室的红灯，没再开口。
楚誉蹙着眉，这个女孩子抬腿踹人的动作是楚羡最喜欢做的，还有俞桁的态度，完全不像是对女朋友。这到底怎么回事？
这一次手术室很快就打开了，医生摘下口罩，说。
“伤口裂开了，她是被疼晕的，我们已经重新包扎过，晚上最好有人看着她，免得睡着的时候乱动又裂了。”
楚誉道了谢，看着江延琦被推进病房，俞桁立刻就跟上去了。楚羡看了眼宋成蹊，他上前推着楚羡回去。
楚誉坚持晚上要留下来陪床，俞桁也不想离开，最后还是被宋成蹊拉走了。
他觉得楚誉好像发现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