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错综繁杂,两心相印
翌日清晨,杏林宫宫主女贞子、杏木殿殿主木患子率门下弟子抵达流云驿站,东春木和魏紫萱张罗师祖女贞子和师傅木患子两位小师妹安歇后,已临近午时。
转眼到了用餐时间,苏木兄妹、忍冬、半夏、白芷等弟子一一上前参拜师祖女贞子,女贞子环顾四周未发现伯勤和宛童,便召木患子前去询问,东春木和魏紫萱一同上前向师祖详细说了此二人情状,听到宛童确已感染时疫,伯勤只是亲密接触者时,女贞子便吩咐让伯勤公子饭后去厢房找她。
由于时疫形式严峻,大家虽居于一处,但大多时间都待在各自厢房内,每日也就用餐这一两个时辰方可相互交流,加上杏木殿的两名弟子今日刚抵达,半夏、苏木和白芷等纷纷与其主动攀谈,欲多了解此行途中所见所闻以及各地时疫发展情况。
傍晚时分,杏土殿沙苑子、杏金殿金樱子、杏水殿东癸子等殿殿主携其门下弟子陆续抵达。东春木安排各殿门下弟子苏木、白芷和忍冬分别协助其师父和师姐妹入住后,方去一一禀报师父木患子。
女贞子午时用餐结束后,木患子考虑到师父年岁已高又一路奔波,便待她回到厢房歇息大概一个时辰后,约摸未时才让魏紫萱叫伯勤过去谈话。大约申时一刻,才看到伯勤公子才从女贞子房间出来,虽不知两人具体谈了些什么,但见伯勤公子面色凝重,想来谈话内容并不轻松。伯勤公子回房后不久,便带着陈皮外出了。
木患子让东春木把杏木药坊的近况详细说一下,又细问来京一路的所见所闻,在听到武昌府封城的这个消息是明显还是感到愕然。
虽然木患子和师父女贞子这一路走来,能明显感到各个交界驿口排查严格,经济萧条人烟稀少,随处可见官府衙役巡逻视察,荒野更不乏有老弱残尸,孤儿寡母无家可归者亦不少,但这里毕竟是天子脚下,对于如此境况还是颇感意外,看来形式比预想的更加严峻。
跟东春木详细了解近况后,木患子又召集杏林宫其他三位殿主,大家相互了解了各地时疫情况,一番分析下来,发现彼此时疫病症复杂多变,有高热不退者,有剧烈咳嗽不止者,有腹痛腹泻者,有咽喉肿痛者,亦有肺部急症者,整体来看北方比南方相对更为严峻,患者的病势来的迅疾且短时间加重,干预几乎无效,老弱病残弱势群体一经感染几乎无生还可能。
再详细了解杏木、杏金、杏水、杏土四大药坊患者情况,大多数患者起初并未重视,只当是普通风疾、咳疾或热疾来治,待病情耽搁两三日后家人发现患者竟无法下床,急忙前来问诊,除少数原本根基好的风疾患者病情稍有好转,咳疾、热疾患者大多无力回天,且短时间内传染亲密接触者。
总之,彼此时疫属于一病病一窝,一传十十传百,虽然被感染者较传染者的症状会稍微轻一点,但仍易传染给其他接触者,更可怕的是,在传染过程中,还会有新的症状出现。也就意味着对甲病患有用的膏方,对乙患者效果微乎其微甚至无效。
杏木宫各大药坊根据各地疫情,虽然都第一时间研制出了基础膏方,但对于不同批次患者,都要做加减方,每次膏方的更改在带来带来新的希望的同时,也有失误的风险,而任何一个小小失误,都有可能要付出生命的代价。
随着时疫在全国各地的急速蔓延,基础膏方的药材原料越来越紧俏,货源少价位高,像常见的柴胡、黄芩、连翘、桔梗、葛根、玄参价格都是原来的十倍甚至更贵;加上物流运输方面限制,杏水药坊和杏土药坊现在就面临严重的药材紧缺问题,除了原来储存的一些大青叶、天花粉、牛蒡子、淡竹叶等不常用药材之外,常见的柴胡、连翘、黄芩等货源紧俏,有价无市,形势十分严峻。
除了药材之外,艾草、白醋、面纱等防疫物品现在在市面上也是奇货可居,价位较之前贵了五倍十倍不止,主要是没有货源。商贾官宦人家情况尚好,毕竟一方面在钱财方面便宜,另一方面也有更多的人脉渠道可以弄到物资。受苦的是平头老百姓,要钱没钱,很多人感染了只能在家活活等死。
所谓天之道也,财都流向不缺财的,爱都流向不缺爱的,而苦则都流向能吃苦的。“哎,天道不公啊!以万物为刍狗。”木患子由衷地发出感叹。
其实现下只是防疫物资分布不均,这时在场的所有人都没有料想到的是,这场时疫会延续三年之久,后面很多平头百姓连吃喝都成问题。
杏林宫四大殿主聚集一处经过大约两个时辰的合议之后,大家对于目前现状都十分担忧。木患子提议,考虑到今日天色已晚,且杏火殿蔓荆子明日才会抵达,正好待她到了以后,大家在一同向师父女贞子请示后续如何行事。
寒冬腊月的京城,戌时天色已暗,夜里冷风飕飕,寂静的夜晚打更人“天干物燥小心火烛”的声音尤为响亮,高亢的声音在夜空回荡之际又略带一丝惊悚。经过两个时辰的讨论,加上白日的一路颠簸,旅途劳顿的人们都尤为疲惫,就各自回厢房歇息去了。
不到一刻钟的功夫,魏紫萱听到伯勤公子的房间有动静,掩着窗户果然看到他们主仆二人正往泽兰房间走。
“草果,方便进来吗?不知你家小姐睡下没?我家公子有话要说。”陈皮扣响了泽兰的房门。
草果整日都在照顾泽兰,这会趴在床沿睡着了,倒是泽兰迷糊之中被吵醒,遂答道:“我还没睡下,方便,你们直接进来吧!”
听到泽兰的声音后,陈皮方才推开门,伯勤公子走了进来。
“宛童小姐,你这会怎么样了?我扶你坐一会吧!”伯勤公子说着上前扶起了泽兰。
泽兰靠在床头上说:“今日感觉好一些了,身上没那么烫了,只是还频繁咳嗽,胃口不佳吃不下去。你今日都在忙些什么?听外面院子好几阵吵吵嚷嚷的,师父和其他各殿师姐们都到了吗?”
“上午我其实来过,看你和草果都睡着了,就没有惊扰,”伯勤公子着急地解释道。
“无碍,现在我已经好多了。”泽兰看出他的焦急,忙宽慰道。
看泽兰没有责备他的意思,伯勤公子继续说道:“中午师父就到了,被她叫去问话问了半晌;晚上又去找了义兄景天有要事相商,抱所以歉这么晚才能过来看你。”
泽兰用眼神示意没有关系,伯勤公子又接着说:“目前除了杏火殿由于路途遥远,且多为山路崎岖不平,预计明日午后才可抵达,其他各殿人都到齐了。另外,今日师父还询问了你的病情,颇为关心,说待你病情稍微稳定些再去见她老人家。”
说完后又从衣袖口袋里拿出一瓶药丸说:“这是太医院的密制药:清瘟丸,现下只有二品以上官员才能得到,千金难买。我也是跟义兄景天磨了半天才得到这一小瓶,”说着打开药瓶取出一粒,并将桌上的水杯递给泽兰:“宛童,你快快服下,如果效果好的话,明天最慢后天方能痊愈。”
泽兰感激地看向伯勤公子,伸手接过清瘟丸,就着水慢慢咽了下去。看着泽兰服下药后,伯勤才缓缓起身离开。
“谢谢你,伯勤,”看着伯勤公子的背影,泽兰柔声谢道,“以后你也直接唤我宛童吧!”
正欲走出房门的伯勤听到后,身体明显怔了一下,头也不回地回道:“好的,宛童,那明天见。”
走出泽兰房间后,伯勤抬头看了看天空,背面几颗孤星在漆黑的夜晚若隐若现,散发出丝丝缕缕淡淡的寒光,夜里一阵寒风迎面吹来。
“夜深了,天色冷,快回屋吧,公子!”陈皮的声音打破了夜晚的宁静,也暂时打断了伯勤公子此刻纷扰的心境。
“回吧!”伯勤公子说完走进厢房。
黑暗的夜色中,暗淡的星光下,一双幽幽的眼睛终于垂下,那扇轻掩的窗户轻轻闭了下去。
哎,伴着一丝若有似无的叹息声;今晚,注定是几个人的难眠之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