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飞羽
玄冥神尊一路轻松的走着，丝毫不避讳，顾自说着。
“令羽非人。”
“万物皆非人。”烛离随口回应道。
天地万物皆非人，唯受风雨惊雷业火，炼化成人。
然而母神一念之间，造出了人，凡人。
虽然不知母神当时在弱水河畔看见了什么，又想到了什么，竟立志造出了人来。
或许是母神看见众生皆受修行的劫难，于心不忍，突发奇想吧。
凡人不受大业之劫，无须修行历劫便成人，是以不升天，不入地，又短命，愁坏众神，才想出个入轮回，受轮回造就之劫的办法。
所以凡人往生苦，今生苦，来生苦，永生苦。
万物皆苦，生而为人亦苦，因为天道皆苦。
玄冥神尊莫名感叹着，继续说道，“令羽本是烛照双翼，因烛阴而断，孕育成人，因烛阴而生。”
闻言，令羽呼吸微滞，神色颤栗一瞬，身侧扶着他的相竹和彦麟皆都惊骇，难以消化玄冥神尊的神言神语。
烛离突然想到魔界的幻境，烛照断翼，笑得苍白，却故作轻松。
“你时常羡慕我的双翼，如今断了，正好，送与你了。”
烛离揪心不已，却面色不改，不愿被瞧出痛处，故意做个云淡风轻的样，“万物皆为己而生。”
万物生而为己，生而为人，人为己，己为人。
人不为己，却为旁人而生，不过自我作贱，自作自受，落个天诛地灭的下场。
“父神的教诲，你依旧记得。”玄冥突然感慨。
烛离猜想玄冥神尊将她当做烛阴了，问道，“你说烛阴？”
“我说烛阴，也说你。”玄冥神尊解释得晦涩，顾自怀恋一般，旁若无人的感慨，“你和烛阴，的确很像……”
“烛阴好战，而我最是懒散，我与烛阴并不像。”烛离云淡风轻的说着。
身后听八卦的相竹和彦麟可谓苦了，听是听见了，可完全理解不了，果然师尊不愧是师尊，上神不愧是上神。
“烛阴懒散好酒才是常道，好战好自由不过是众神的理解。”玄冥神尊接过话，继续道。
“烛阴信奉自己，而我信奉天意。”烛离又说道。
玄冥神尊立即就接了一句，悠然自得，“父神曾说，烛阴便是天意，即使天意错了，那也只能是天意如此，将错就错。”
“父神以身正道，创天道无情，渡世间万物，不渡烛阴。”烛离突然望着天，生出一缕惆怅。
却不料玄冥神尊竟未继续正论，突生一抹哀愁，轻声道，“她曾经，也那样说过。”
“是么。”烛离突然笑着。
“你可知飞羽为何？”玄冥神尊猝不及防的问道。
“断翼重生，即为飞羽。”烛离答道。
“仙羽因他染尘，飞羽即为他所用。”玄冥神尊继续说着。
烛离却话锋一转，竟看着玄冥神尊，“所以你让他杀了我？”
听得众人生怵，好好的聊天怎么说变就变。
“你入南竺海是个意外，不过刚好。”玄冥神尊丝毫不为所动一般，接着说道，“天意如此，而你是他的业。”
“那他死定了。”烛离却轻声笑了，轻飘飘的说着，“飞羽为他所有，亦为我所用，他杀不了我，他成不了业。”
“成不了业，令羽就会死。”
“死又如何，活又怎样？”烛离轻谑，“活着自我作贱，倒不如死了，一了百了。”
玄冥神尊骤然转身盯着烛离，烛离竟也明目张胆的盯着玄冥神尊，两人似乎要将对方盯个窟窿出来，却又猝然转身，各自背手离开了。
呃，这，看起来很像是他们师兄弟平日里闹别扭。
师尊也会闹别扭？相竹和彦麟不禁面面相觑。
玄冥神尊负气离开，似乎想到了前尘往事，难得少了几分严肃。
遥想当年，父神授业，烛阴最不喜欢听，却又最喜欢插嘴，尤其是非常执着于跟师兄们拌嘴争论，最后皆大打一架屈于烛阴的武力之下，不得不心甘情愿的承认烛阴的论点。
所以父神才会很无奈的说，小九便是天意，即使天意错了，那也要将错就错。
烛离捻诀直接从南竺海飞去了云台，利索的跳下去，惊得马桑树只摇头。
烛离这才知道，从云台跳下去的感觉，是多么的痛快。
纱华似乎和崔钰的关系又变好了些，烛离见她独自坐在马桑树下，手里拿着个木盒子发呆。
那不是当初崔钰要她转交的聘礼吗？
烛离好奇，躺在马桑枝上，自取出一壶桃花醉喝着，突然倒挂在树上，往纱华坐的那地望去，“看什么呢？笑成这样。”
纱华惊起，左顾右盼，抬头望见老远倒挂着的烛离，轻呼了一声，又端端坐下。
“什么也没看。”
“崔钰给你的聘礼，装的什么？”烛离却是不信，重新躺回马桑枝上，喝着酒，悠哉悠哉的说道。
“才不是聘礼，是他……”纱华别扭的说道，抬头望着烛离，突然选择了闭嘴。
“是他什么？送个礼物先把你定下，免得你跟别人跑了？”烛离自顾自说着，摇晃着手里的桃花醉，突然有些心疼。
最后一壶桃花醉藏品了，这壶喝完就没有了，也不知道，她若去找升梧要酒，升梧会不会给她，唉。
“才不是。”纱华很没有勇气的小声反驳着。
“崔钰这个人呢，小气，自大，爱臭美，没什么优点。”烛离小酌了一口，摆头说道，“差了点意思，将就将就吧，谁让我家纱华眼神不好呢。”
“我哪有眼神不好？”纱华骤然反问，心里反驳，明明崔钰的优点很多啊，公正严明，有条不紊，呃，好像，确实不算什么优点。
独留烛离在马桑树上感叹，有情人真好。
活在醉酒中，心神自逍遥。
烛离竟然清闲了几日，看着纱华和崔钰很不要脸得瑟了几日，又一次听见了顾怀的名字。
顾怀，还真是个冥府的常客啊，这才多久，又来了，唉。
哦，也是，投了个三十年的苦胎，此时能如期回来，应当算是可喜可贺。
连纱华都准备去恭喜梦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