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傻瓜的天文课
又是我，警犬汉克。我仍然没弄明白，那些玉米芯是如何卷入整件事情当中的，或者换句话说，皮特那只谷仓猫在这个神秘的事件中扮演着怎样的角色。直到九月七日，大约十点钟左右，几个牛仔叫喊着冲进牧场总部，招呼我去执行一项特殊的紧急任务。我对摆在我面前的危险一无所知，也根本不清楚在那天结束之前，我的生活会像钟摆一样摇摆不定。
让我们回过头来，先说说第一件事。在治安工作当中，如果想要首先讲述次要的事情，然后再说主要的事情，就会让自己陷入混乱当中。
好了，让我们开始讲玉米芯的故事吧。
在我提到的那个上午的晚上的前一天……让我再试一下，在我提到的那天上午前一天的晚上……
或许这样说会更简洁一些，“在九月六日的晚上”, OK，在九月六日的晚上，在我们不得不出去夜巡之前，我和卓沃尔趴在油罐附近，悠闲地打了几个小盹。
我回想起那一幕，当时我正斜靠在粗麻袋床上，在警觉与没有感觉之间游荡。换句话说，尽管我主要的感官不在工作状态，但是大脑却始终在待命室监控着所有的声响和所听到的数据。
这是一种职业技能，可以这么说，是多年磨炼出来的。当你一天二十四小时待命，当牧场与其居民的安危都取决于你对危险迹象的判断力时，你就能够学会当睡眠来临时欣然入睡，并且即使在睡梦中也依然保持着警觉。
因此，即使从外表上看我已经睡着了，而我大脑深处的某个角落却仍在继续监控着传输进来的信号。那些信号绝大部分是卓沃尔——我的助手——发出的。他坐在我身边，抬头注视着夜空，开始想一些愚蠢的问题。
“汉克？”
我的眼皮抽动了几下，但我决定不理睬他。
“汉克？”
“嗯。”
“你醒着呢，对吧？”
我睁开左眼，给我的数据库进行了一下视觉更新。不过这个程序只成功了一小部分，因为我的左眼仍在骨碌骨碌地转个不停。再一次，我决定不理睬他。
“汉克？”
“什么事！”
“你醒着？”
“我当然醒着！如果这不是醒着，又是什么？”
“什么？”卓沃尔呆呆地看着我。
“你明明听到了我的话，别坐在那里，假装是……我刚才说什么来着？”
“我不知道。”
“好吧，如果你不知道，卓沃尔，谁知道？”
“你问倒我了。”他眨了眨眼睛。
“根本没有。问题是，这番谈话有什么意义？”
“我不知道，汉克，我只是在问你是否醒着。”
“我怎么回答的？”
“这就是我不理解的地方。”卓沃尔用爪子挠了挠耳朵。
事情就是这样，我别无选择，只好取消了睡眠模式，回到工作中来。我睁开两只眼睛，坐了起来。
“卓沃尔，你知道自己正在谈论什么吗？”
“不完全清楚，我只是想交谈一下，有时候我觉得很无聊。”
“如果我靠你那个小脑袋生活，我也会觉得无聊。”我瞪了他一眼。
“是的，它很小，但是它不必那么大。”卓沃尔转了转眼珠儿。
“别想同我争辩，问题是……问题是什么？”
“我想我们正试着决定……我不知道有什么问题。”
“因此，通过简单的推理，我发现你正在试图引诱我进行另一番毫无意义的交谈，而且你还把我吵醒了，别想抵赖。”
“好吧，汉克，你看到月亮了吗？”
我眯起眼睛，向东边的天际看去，看到了月亮。“我当然看到了月亮，任何一个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到月亮。我昨晚的同一时间、上周的同一时间还有去年的同一时间也都看到了它。我猜，既然你提出了这样一个愚蠢的问题，接下来你还会提出另一个愚蠢的问题。”
卓沃尔摇了摇头：“不，那就是全部，我只是想知道你是否看到了月亮。”
我四肢着地，弓起身子，笨重地从他身上爬过去。我的心情并不愉快。“听着，无聊的家伙，在你打断我的美梦之后，你最好脑子里在想一个问题。”
“哦，那么，好吧，让我换个话题。汉克，月亮是怎样在晚上出来的，又是怎样在午夜落下去的呢？”
我注视着他，摇了摇头。“看到没有？我就知道你还有另一个愚蠢的问题。好吧，我来告诉你。不过我希望你能集中注意力，记住我教给你的东西。我可不想在以后的日子里，每个晚上都重复相同的话题。”
“好的，汉克，我准备好了。”
“第一条：热空气上升；第二条：冷空气不上升，或者你喜欢说成下降也行。”我说。
“是的，我认为下降更好一些。”卓沃尔点点头。
“第三条：白天结束的时候，空气是热的；第四条：夜晚结束的时候，空气是冷的。你听明白了吗，还是我白费唇舌？”
他眯起了一只眼睛，想了一会儿。“嗯，这告诉了我很多关于空气的事情，不过我还是对月亮有些好奇。”
“它们是同一个道理，你这个笨蛋。”卓沃尔真要把我气坏了。
“你的意思是说，月亮就是空气？我一直以为它是奶酪制成的。”
“它的确是奶酪制成的。不过，你认为它是悬浮在水里的吗？”
“嗯……不。”卓沃尔迟疑地摇摇头。
“那么，它悬浮在什么东西里？”
卓沃尔又眯起眼睛望着月亮：“现在，我说它悬浮在小溪边那棵高大的三角叶杨树上。”
“完全错误。虽然它看起来好像是这个样子，不过那仅仅是一个错觉。”
“真的？那么，也就是说……”
“没错。实际上，它悬浮在稀薄的空气当中。”我说。
“看起来的确很稀薄。”
“确实很稀薄，卓沃尔。由于稀薄的空气比稠密的空气更稀薄，热空气比冷空气更热，由此可以简单地推断出，月亮在上升。我不能解释得比这个更简单了。”
“哦，足够简单了……我猜。”
“还有关于月亮的其他问题吗，太阳、行星以及夜里覆盖着天空的群星？现在是提问题的时间，卓沃尔。”
“嗯……如果月亮不是悬浮在空气中，而是漂浮在水中，它会怎样？它是会沉下去，还是会浮上来？”卓沃尔眨了眨眼睛，看着我。
“那要看水的密度有多大。提问时间结束了，让我们回到工作中吧。”
“我还以为现在仍然是提问题的时间呢。”
“曾经是，不过时间在流逝，我们要么去参加游行，要么去参加骑术表演。”
卓沃尔挠了挠耳朵：“我从来没有参加过骑术表演。”
“的确，不过你也从来没有参加过游行，这恰好证明了我一直以来所说的事情。”我有一丝得意。
“那是什么？”
“开始工作了，生命中有比骑术表演和游行更重要的事情。”
“我当然这样希望，我还什么都没有参加过。”
我打量着这个小矮子：“我刚刚说过了，你为什么要重复我已经说过的话？”
他低下头：“我不知道，只是听上去还不错，我不知道还能说些别的什么。”
“卓沃尔，当你没有重要的事情要说时，闭嘴通常是明智的选择。”
“好的，汉克。不过，这容易让周围安静得可怕。”
“这会让我们希望发生些什么事，不是吗？希望是人生这台机器的燃料，它会把事情圆满地解决。你准备好巡逻了吗？”我问。
“嗯……说实话，我感到有些困了。”
“感谢你告诉我实话，不过你必须等会儿再睡，我们还有工作要做。”
“真糟糕。”
就在这时，我听到房子的后门“砰”的一声响，我竖起耳朵聆听着。萨莉·梅的脚步声在人行道上响起……十五、十六、十七（十七下脚步声，不是十七个人行道），然后，是叉子刮擦盘子的声音，然后……
“猫咪，猫咪，猫咪！过来汉克，过来卓沃尔！”
啊哈！这是在院子门前吃饭的时间，一天当中我最喜欢的一段时光。“过来，卓沃尔，我们现在最重要的任务就是比那只猫早到，也好得到那些剩饭。让我们冲过去。”
我们离开了油罐，一路小跑着上了小山。
我们只知道在小山上有什么在等待着我们，这已经是最好的理由了。
我们还没有到达那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