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快乐
“大姐，你这样盯着我，叫哥咋睡啊？”
黑暗里忽然传来他用“气”呼出的话语，不带嗓音，像是凑着铭感的耳垂吐出的窃窃私语。那是种触电的感觉，在她体内一阵抽畜，从小腹一直电到心口。她立刻转过身，逼自己想：明天，无论如何得给他要间房。
几近黎明她才迷糊入睡，却睡得不是特别的踏实。当睁开双眼，看到步一族那张黝黑的脸近在咫尺，吓得她差点尖叫起来。
“哈哈！”步一族忽然笑着说，“大姐，原来你睡觉打呼噜。”
“你才打呼噜。”
“真的啊。哥刚刚数了一下，至少不下十个？你看床头这幅画——”
“看什么？”
她还是顺着他的指尖，转望床头。那是一幅以黑色为背景的白色金莲花，一串串开着，有种白艳的清冷和高雅。
“没发现吗？斜了！给你的呼噜震斜了！”
“我——去！”
她一脚踢到他大腿上，那结实的肌肉让她再次感到小腹的抽畜。在他企图抓住她脚腕时，她及时跳下床，冲到洗漱间反锁上门，打开流水的阀门，整个人站到浴缸里，任随冷水冲洗着身体——降温。
不是不敢跨越那最后的底线，只是害怕之后——要如何收场？
一个人的旅游，太过孤单；有人相伴，陌生的城市也会变得温暖。那是后来深深触到她心灵深处的感念。只是当时，她以为自己还能撑起这把“孤独”的伞，不想去深思：漂泊的人生，何处为家？
在酒店的露天餐厅，他们吃着早餐等着刘阿海夫妇。那是一个自助式的开放早点。步一族给她冲上一杯咖啡后，自己拿上满满一盘，有炒蛋，香肠，土豆和肉饼。看着他笨拙地用刀叉，她忍不住拿过他盘里的一块肉饼，放到自己盘里，熟练地切割成小块，然后幽雅地用叉子吃着。十分明显，她是故意在示范“吃相”。
“哥——”
“你是用筷子的，我知道。不过，学无止境，亦无国界。”
她顺手扯断挂在他嘴边，被拉成丝的CHEESE（奶酪）。
“你赢！”他吐出两个字。
“大排档有大排档的吃法，餐厅有餐厅的规矩。”她笑了笑。
“唉！你没见过哥陪客户时西装革履的模样。这是旅游，如果还不能回到真性情，就是浪费机票。”说完，他大口吃着炒鸡蛋，还故意咬得“咯咯”响。她给气得一巴掌拍到他后脑勺。他立刻转头，邪笑着说：
“大姐，打人比吃饭有声音更缺风度哦。”
“你，是人吗？”她怒瞪一眼。
“汪汪！”他居然朝她叫了两声，还企图凑近她脸颊。
“瞧着俩，一定是热恋期。”刘阿海的声音忽然传来。
“你兄弟来了。”她借机推开他。
“哈哈，我可不是‘汪汪’！”刘阿海笑着坐到他们对面。
“步大哥，我一直想问你，昨晚为什么唱那首《弯弯的月亮》？”吴羽边问，边坐在刘阿海身侧。
她也有些好奇，暗里竖起耳朵聆听。
“唉！哥是没选择！那是他们有的唯一一首中文歌！”
“可怜的娃！”她禁不住笑着说。
“哥会的歌多了，回国带你们去唱！”
“先说眼前，赶紧吃！等下旅行社在酒店门口接我们。”刘阿海接过话题。
跟旅行社也挺省事，至少车辆不用他们操心。一辆小型面包车准时开到酒店门口，接过他们后就往山里开去。同车的除了他们四个，还有五六个散客。和大型旅游公司不同，这泰国还是各家各户小本经营。也是到了山腰，他们才知道：所谓山地骑大象，就是农户自己在山沟里饲养那么四五头大象，自己训练自己拉客，自定价位自主经营。
那些大象满身脏泥，象耳朵要么破损腐烂，要么长满黄斑，与她电视里看到的美丽象群真是大相径庭。大象背后是农户自制的一张破木椅，刚好够坐两个人。客人坐上去之后，面前就拉条比手指还细的绳。驾驭大象的，居然是几个孩子，手里拿着一个弯勾，不停地挖着大象的耳背或是敲打它们的头，给予暗示。她心想：这安全系数用几位负数形容都不为过。轮到他们时，步一族身后轻推她一把。
“走吧。”
“你，确定？”她迟疑着。
“来吧。有哥在，不怕。大家都等着你呢。”
坐在象头的是一个约莫十五六岁的少年，正裂开嘴朝她热情地笑着。身后是排队等待的刘阿海夫妇，这光景确实不好推脱。在步一族的牵拉下，她终于坐上象背那张摇晃的木椅，而后立刻意识到，那是她做过的最冒险的事。
那只大象至少有四五米高，而他们选择的又是山地骑行。一侧是高坡土墙，一侧是至少有十几米深的陡壁，毫无护栏。坑坑洼洼的山路也不过四五米宽。先不用说这个庞然大物要四腿行走，就是人走下这山坡也极其危险。那根拦腰而过，没有拇指粗的绳子根本毫无用处。她唯一能做的，就是死死抓住长木凳的靠背，一刻不敢松手，心里不断地祈祷平安。身侧的步一族倒是显得极其轻松，掏出手机到处拍照。
他们骑的那只成年老象，那天心情似乎不是特别的好。路过一个洼地时，居然不肯再继续前行，而是竖起粗长的鼻子，嗷嗷直叫，背上的木椅跟着前后颠簸。她吓得紧紧抓住步一族的腰，硬吞下激涌到喉头的尖叫。理智告诉她，不能再惊吓到“不高兴”的大象。驾驭大象的少年跟着吼了几声，然后跳下象头。
“No! don't leave us!”（别，离开我们！）
她终于冒出一句英文，但是那村里的孩子似乎根本听不懂她在说什么，或者直接忽视他们。
“没事！有——哥——”故作镇定的步一族把手臂“唰”地一声，拦到她身前，一把紧抓住她身侧的木椅，接着说，“哥给你加道保护。”
“姐，没那么胆小。再说了，同在一条船，要翻一起翻。”她固执地回了句。
“是吗？那你的手能不能松一点？哥就算不给吓死，也给你勒死！”
她才意识到自己还死死抓着步一族的腰。这句不轻不重地“呵斥”正好帮她稳住情绪。深深吐口气，压制心底的惊慌，她松开紧勒步一族腰身的手，坐正身体，冷静地望向赶象的少年。拦在她身前的那只手臂，就如一道粗壮的铁栏，让她略微心安。
“OK. OK.”
那孩子朝他们做了个“没事”的手势，然后从草丛里拉出一条长水管，朝大象喷洒，顺带喂它喝了几口。那象显得更欢，居然抬起一只前腿，又嗷嗷叫唤。单是彪悍动物的叫声已经让她毛骨悚然，心跳加速，再加上这个腾空举腿，木椅跟着后倾至少十度。若不是步一族及时抓住她后翻的身体，她怕是要跌落——那后果可就不堪设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