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舞姬
真正充实的旅游，是完全没有时间去逛朋友圈的。正如现在的她，一边忙着拍照，一边要翻译、讲解每个舞蹈背后的故事给步一族听，还要时不时地提醒他那酒肉穿肠过的豪迈吃相，真是忙得不可开交，哪里还有时间去看，去更新朋友圈？
一曲唱罢，一曲接起。另一个精妆粉饰的女子，穿着深灰色短裙和蓝色紧身上衣，缓慢步入舞台。最亮眼的是十根指头上的金色长指甲，不停地随着优美的身体曲线抖动，时而上下波动，时而左右漂浮，时而绕着身体圈转……她一边认真听着曲目配套的英文讲解，一边给步一族翻译：
“这是有名的古老宫廷舞——长甲舞，是传统的泰式舞蹈，带着浓郁的宗教色彩。你看她的各种手势，传颂的是信仰：和平、祈祷、礼仪、祭祀等等。”
“咦？据说这宫廷的长甲舞，头饰一般是高旋的塔形金帽，象征着泰国的佛塔。为什么这女的头上只戴一串金莲花？”步一族忽然低声细语。
这一问，她才注意到那女子高盘的黑发一侧，确实只有一串串玫瑰红的小花。她正疑惑这长甲舞的服饰似乎也过于简单，悠扬的音乐忽然变得缓慢，又一个着装华丽的女子步入舞台。那女子身着一套金色华服，头顶佛塔高帽，用柔和的身段和美丽的笑容，继续上演一段欢快的舞姿。
“前者的朴实服饰怕是为了忖托后面这场舞剧的华美。”她小声说。
“嗯！”步一族只是微微点头，目光未曾离开过舞台。后台又跟着响起英文，讲解这段舞蹈的精髓。她聆听着，正思量该如何翻译，谁知步一族先一步凑到她耳边，细声说：
“这是泰国有名的‘拉玛坚舞’，舞剧是由印度史诗‘罗摩衍那’派生出来的泰国史诗改编而成。讲的是美貌的西塔公主遇到阿约提亚国王长子拉玛的故事。”
她惊讶地望着他，居然无语。
“大姐，别那么吓人！哥不懂英文，但是总有中文版本！这有名的装饰和面具，稍微做些文化攻略的游者，都能道出一二。你看吧，这善良的公主救济一个乞丐，却不知这个乞丐是魔王所变，最后被趁机掳走，囚禁在千里之外的海岛之上……”
果然，舞台上跟着出现一个配戴丑陋面具的舞者，张牙舞爪跳过一曲后，带走美丽的女子。场景随即更换，借着简单的道具，舞者们努力诠释那个故事：“公主”被囚禁海岛，魔王百般讨好，公主却不为所动。最后是王子拉玛带着军队，借着海神之力救回公主！
原来，无论在哪个国度，人们对爱情的忠贞和滋生出来的勇敢都有着相同的渲染。
接下来的舞蹈越来越现代，舞者们脸上一直带着不变的笑脸，用肢体和表情努力展现一种喜悦，最后在他们零落的掌声中结束。步一族跳上舞台，尽情享受着合影的乐趣，唯独他一个客人的合影。
她心头忽然闪过一丝悲凉：在这竞争激烈的社会里，那么美丽的舞姿却没有几个客人欣赏，而舞姬们的脸上依然带着职业的笑容，哪怕合影的只有步一族一个人。想到这里，她禁不住回望角落里的另一个看客。那女人已经离去，桌面上的餐饮依然整齐地摆着，看似不曾动过。她在桌上留下60太株的现金，步一族有些不解地望着她。
小费！她做了个口型。
多了吧？他回个口型。
她想了想，开口小声说：“不能丢中国人的脸！”
他白她一眼，不再多话。
人妖秀在另一个封闭的舞台里演出。当工作人员领他们入场时，总算看到不少观众。也许来得不是旺季，整个可以容纳千人的演出场，最后稀稀落落也只有四五百的观众。不过比起之前的传统舞蹈，这里显得热闹许多。她点了一杯红酒，步一族只要杯可乐。这“车夫”还真严守不喝酒的戒律。
没看过人妖表演的人们往往会错意这流行文化的俗气，正和她一样。可当他们看完之后，只剩两个字“震撼”！完美的舞台设置，先进的灯光渲染，绝美的歌声，华丽的舞服和以各国文化为背景的舞姿，带着百老汇的诙谐幽默又有着传统的凄婉悲凉，一幕一个故事，不输任何一场大型演出，让他们看得入迷。
唯一不同的是，那些绝色的舞者都曾经是“BOY”。
她最记得，那个偏老的“女人”，穿着宽大的和服，顶着夸张的发套，涂得惨白的面孔只剩一张血红的小嘴，一张一合地哼唱着那首《千代的舞扇》，独演一场日本舞姬凄婉的一生；还有那场以韩国服饰为主题的舞剧，讲述一个落魄的女人，独自在风雨中挣扎，最后遇到同伴救助；而之后，当舞台背景升起一轮圆月，垂落无数梅花，一个身着红色旗袍的“女人”缓步而出，唱出中国特有的古筝古风曲时，她完全被征服……
曲终人散，还意犹未尽。
步出那封闭的舞场，他们看到无数游客等候着与这些美丽的舞者合影。所有去泰国旅游的人都知道，往他们胸前塞些小费，就可以来个“摸胸照”。他们也大方地招手揽客，笑得灿烂。不知为何，她忽然很想离去，等不及往步一族手里塞些零钱，提醒说：
“想去照相，你就赶紧。”
“不用了。”
步一族似乎更急，拉着她赶在人群的前面，匆匆离开表演中心。或许是怕太晚，驾车不安全？
回到酒店，她拖着困倦地步伐回到楼上，简单梳洗后便懒懒地躺在床上，习惯地拿出手机想给闺蜜留些话，无意间看到步一族更新的朋友圈，上面写着：
“那是一种可以震撼到灵魂深处的美。虽然变态，却不容拒绝。我无法指染那片雪白而透亮的肌肤，尽管那绝美的线条透着魔鬼般的诱惑，让我窒息。”
那晚，她被楼下冲澡的流水声惊醒好几次。不是没有野性，只是良好的自律，让他们都忘记人也有动物的本能。在这个爱情廉价，性色昂贵的世界里，很多人都丧失了最基本的思考。让黑暗越来越黑，欲望越来越膨胀，放纵灵魂的漂泊，却美名其曰——自由！在她的骨子里也有这种亢奋的叛逆，所以她叫自己“自由”，可惜总越不过最后的底线。
一个很爱自己的女人，宁可孤寂，也不会轻易让男人拥有。那是岽哥从小就在她心里种下的根：全世界她只能最爱自己，其他的皆随缘，可有可无，包括爱情。这样即便是失去也不会感到痛不欲生！这也许是岽哥对她极度放心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