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望之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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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托尼也是个夜游神。夜里三点,他给予末藤打了一个电话,予末藤不接,没有搭理他。

托尼并非外国人,他追时髦起了英文名字,他的真名实姓都被大家忘记了。他是潮海电视台的编导,在一次文化访谈节目中认识了予末藤。目前在北京买了房产,兼顾在北京做生意圈钱。他是予末藤死缠烂打也轰不走的朋友,也是成立的这个文化公司不投钱的合伙人。

托尼是南方潮海人,喜欢在人面前显摆难懂的“潮海”港台腔。有时,予末藤开玩笑说托尼,把舌头顺直了再说话,谁听得懂你的鸟语。予末藤把托尼的潮海话叫鸟语,说他的话叽里呱啦分不清个数,没有阴阳顿挫、高低起伏。

托尼一头小卷发,不知是烫的还是自来卷,肚子有点大,是典型的男人啤酒肚。不管见到男人还是女人,永远一脸笑容,在女人面前他的笑更迷人。他喜欢往女人身边凑。托尼还有不少好毛病,比如,吃饭时喜欢给女人夹菜,喜欢抽“软中华”,抽三口就掐灭,喜欢穿白色西服、白色皮鞋、喜欢喷香水……

托尼不知从哪里听说大爷是对北京男人的尊称。一句“大——爷”像京剧道白里的唱腔,不仅把“大”和“爷”分了家,还把爷子调高了音调,活生生一个丫环媚态的叫声,不仅平添了女人气,还让人隐约感到那个翘起的兰花指。听见托尼叫自己大爷,予末藤就打个冷战,这哪儿是叫大爷,分明是在折磨人。托尼大概不知道,北京还有一句骂人的话呢,叫“去你大爷的”。知道了这句话,他大概就不随便叫人大爷了。

予末藤发现,只要托尼一开口叫大爷,肯定没有好事。

清晨七点,托尼的电话来了,开口就是“大——爷”。予末藤打了一个冷战,彻底被这句大爷叫醒了。

“你这个东西不在海边凉快,又窜到你大爷地界扰我。”

“大爷的声音还是那么洪亮。”托尼操着不流利的普通话。

“你即刻到君越饭店咖啡厅找我。”

“与投资商汪子厚见面不是约在晚上吗?”予末藤不解地问。

“有两个外国友人,刚刚下飞机,你陪我去见他们,见了面你不用说话,点头配合,脸上挂着和善的微笑就ok。趁他们还没有倒过时差。”托尼给大爷提要求。

“让我当白痴还是哑巴,你无边无沿地海扯,我也点头微笑?我管不住自己的嘴。”予末藤心想,另请高明吧,没有闲工夫陪你。

“请大——爷帮忙,一定帮忙。”托尼在电话那边作揖鞠躬一脸微笑。

予末藤仿佛看到托尼那张嬉皮笑脸的肥脸。他既没有拒绝也没有马上同意。托尼知道一般这种情况,大爷就是同意了。托尼能磨人,予末藤有时好心眼热心肠,心软面善,这个致命点被托尼狠狠抓到了。

予末藤知道,托尼能干什么好事?肯定一个人没有办法表演,拉上他就是一幕剧。

予末藤对托尼说:“你拉我表演双簧吧。”

托尼笑呵呵地说:“恰当形象,大爷猜对了。”

予末藤同意陪着托尼与外国人见面,并不是想去帮助他,他是想看看托尼到底耍什么鬼,闹什么妖,兴什么浪。

清早,予末腾走出家门,把双脚踏在家门口的柳荫大街上。撒落在青灰路面上细弱淡黄的京槐花,被踩踏出一股青涩的体香。它冲淡了泥土中原本的淳朴味道,让人忍不住寻看它网在地上细密如织的花海尘颜。

予末藤了解托尼。混在一起这么多年,赶不走的朋友,伤过心的朋友,若是别人早与他断交多少次了。可是,托尼口香糖似的粘着他。予末藤不想拉下脸来断交,没有必要到那种地步,予末藤这样告诉托尼。我若坏起来,比你还坏呢,别在我这里斗心眼。予末藤有自己遵循的东西。所以,像托尼这样的坏小子,他并不放在眼里。

那天,托尼告诉予末藤,有一个潮海商人,想拍一部大型文献级、史诗性的——,予末藤听后,即刻打断托尼的话。

“有个富商,挣了些钱想挣些名,在当地风光一把,顺便积累资本。”

“大爷你拿捏精准、明察秋毫,这是江湖中事,你判断正确,你说,我不找你找谁呀。”

“没有工夫,手里的事忙不过来。”予末藤有意这样说。

“大爷如果不同意我会四顾茅庐请你的。”

就这样,托尼近些日子又混进了予末藤的生活。

走进饭店宽敞的大厅,予末藤看到两个身材魁梧的重量级外国男人,坐在沙发上向一进门的托尼微笑。托尼走过去夸张地与友人亲热拥抱,似乎是多年未见的朋友或亲人。他用英文和中国话各半的夹生英语向友人问好。托尼在别人面前口口声声说他在美国生活过。可是英文的问候语都不利索。

不过托尼也会几句流利而糊弄人的英文,英语流利的人也不太会讲。予末藤听托尼显摆过,ReportsOfficerIaskedvent(报告警官我要求放风),Ihavesomethingtoaskthepoliceofficer(警官我有事请示)。说到兴奋处,托尼还表演似的假装举手示意。引来一片差异与惊奇,以为托尼是什么英雄似的人物。

原来托尼在美国监狱里待过,他说的是监狱语。这就是他吹嘘的美国生活。

美国的监狱生活,是因为托尼带几个女人入境,警察怀疑他有贩卖人口的嫌疑,胖警察正准备问询,托尼心虚地摘下自己腕子上的欧米格大金表,像戴手铐似的扣在警察的腕子上,警察不吃那一套,反而以受贿罪直接把托尼带走。

刚从美国监狱出来的时候。予末藤说托尼,中国监狱放不下你,跑美国体验生活去了。

托尼委屈地说:“警察不吃那一套,我冤呀。”

托尼放下外国友人拥抱的长胳膊,指着身旁的予末藤:“this 院长 sir!(这是院长先生)。”

托尼介绍予末藤是医院的院长先生。外国友人的长胳膊把予末藤卷在了臂弯里。予末藤被拥抱得差点憋了气,听了托尼不着边际的话,予末藤的嘴巴动了动忍住了。托尼使劲儿按着予末藤的胳膊让他坐下,示意他别管自己胡说什么都不要说话。

予末藤猜不出托尼耍什么鬼。心想,看病也应该去医院,找我能解决什么问题。他在脑子里迅速搜寻中医知识,结果只能凑合达到不把肚脐眼当成人中穴的水平,予末藤又想起来,中医大夫讲过有个阿是穴,随便按身体的哪个部位就是一个穴位。这个理论可以给外国人讲一讲,挺神奇。予末藤想。

予末藤在心里琢磨被托尼逼出来的中医知识。托尼又开始了他的夹生英文:“麻黄素的有,多多的,他们那里,有,医院,只是取不出来。”

什么多多的有,有点日本鬼子说话的味道。托尼摊着两只手好像很无奈的表情,用手指予末藤,“他可以给你们找一家医药公司,要多少有多少,ok?”托尼拍手伸大拇指,似乎这件事已经圆满成功。他一脸和蔼友善的笑,这张笑脸是骗子,没有人相信。予末藤心想,托尼真会表演。

听完托尼的话,两个外国人的蓝眼珠齐刷刷地盯着予末藤,一脸灿烂的笑。予末藤只好一脸假惺惺的微笑。笑脸中,予末藤感觉自己就是他们眼中的那堆麻黄素了。予末藤在心里骂托尼,狗东西想进监狱顺便拉我做伴。

予末藤不知道买那么多麻黄素有什么用途。送走了外国友人,托尼告诉予末藤,那种药里面含有一种成分,需要处方控制,不说你也明白。

予末藤听后气愤地骂托尼,“你想贩毒,这件事你丫再拉我跟你断交。”

托你说:“怎么是毒品,大爷你太“小儿科”了。”

予末藤认为托尼实在是个危险分子,自己不该听托尼的胡言轻信他,骗人这种小人之举,不是他的风范。

回来后,予末藤坐在沙发上,鄙夷地看着面前的托尼,翘起了高高的二郎腿,扬起了黑皮鞋。托尼心虚,心想,大爷不会气急了踹我一脚。予末藤眼镜后面犀利的眼睛,从黑亮的皮鞋飞越到托尼的笑脸上。予末藤一副鄙夷不屑的神情对托尼说:“拉我干这种事,好事怎么不想你大爷?你有胆量你有手段?什么事都敢做?什么钱都敢挣?”予末藤真想踢托尼一脚。还有一句话在予末藤心里没有说出口,什么样的女人都敢动,真是五毒俱全了。

不是什么好鸟。予末藤在心里骂了一句。

“别这么说我呀,大—爷!正经事咱们也不耽误,文化公司不就是正正经经做事业挣钱吗?汪子厚可是我铁哥们,最早的房地产商,赚得盆满钵溢,以后咱们一起盆满钵溢。”

“那几个作者的基本资料你转给汪子厚没有?”予末藤问托尼。

“忘记了、忘记了,事情太多了。”托尼挠挠脑袋。

“你这个名字起得特别恰当,干什么都拖泥带水,没有利索劲儿,等着让人擦屁股。”

“女记者唐婉是你找的?”托尼低声问予末藤。

予末藤心想,女孩子名字记得清楚。

予末藤警告托尼,“告诉你,这个团队绝对不允许乱七八糟的事,也不允许你用什么“潜规”之类的手段。”

“知道、知道,明白、明白,咱们一起做事业挣钱,不搞潜规则。”托尼满口答应。